晚餐定在安可拉市區(qū)一家名氣很盛的老牌餐館,李振飛一早就去安排了位置。秦晉叫上了公司在安可拉的所有員工,請了哈倫和老吳,看來為陳漫野一行的見面安排得很盛大。十幾個人濟濟一堂,前所未有的熱鬧。一長溜的桌子整齊擺滿了餐具,穿戴整齊的侍者在準備著餐點。秦晉自然是坐在中間,他旁邊坐著哈倫和老吳,對面就是陳漫野,崔瑜和胡曉坐在陳漫野的旁邊。他們都是常年在生意場上的人,坐定后就迅速熱切交流起來,一時間席間的氣氛活躍。
江浩坐在崔瑜旁邊,覺察出崔瑜情緒不高的樣子,關心地問她,“怎么了,看起來這么疲憊,才到安可拉就想家了?”
崔瑜立刻露出甜甜的微笑,“沒有,我可是很愛崗敬業(yè)的?!标惱洗缶妥谂赃?,她能不這么說嗎。
“瞧你笑得這么勉強,肯定是累壞了?!苯菩χ鸫┧?,“安可拉快入冬了,平時天氣不好,注意別感冒了?!?p> 崔瑜點點頭,她在這邊沒什么朋友,平時就和江浩接觸得最多,他的性格溫和又不失風趣,崔瑜樂于和他聊天,頓時心里面暖暖的。
晚餐冗長而熱鬧。崔瑜把餐后甜點都吃了幾輪,還不見他們收尾。正事聊了不少,閑話也講得夠多,什么國際風云,國計民生,各種話題層出不窮。這種場合,有一個老吳就夠撐得起了,根本無需秦晉和陳漫野再發(fā)力。一行人談笑風生間,總算是準備結束了,他們商量著,要轉戰(zhàn)老城區(qū)的下一場活動。
一行人來到泊車區(qū),正在討論怎么坐車,崔瑜看著一幫大老爺們興致高昂地要去酒吧繼續(xù)暢飲,想想自己就沒什么必要去了。她正要跟陳漫野說,這時秦晉過來讓她坐上車,又過去安排妥當,幾輛車浩浩蕩蕩地朝老城區(qū)的酒吧街出發(fā)了。
崔瑜系好安全帶,看著秦晉上了車,她趕緊說,“秦總,我就不去了吧,你們有這么多人,已經夠熱鬧了?!?p> “我也是這個意思。”秦晉笑了笑,“這就送你回去?!?p> 秦晉啟動車,打開空調,空氣里終于有點溫暖的感覺。在室外才站了幾分鐘而已,竟覺得寒冷刺骨。果然是被南方常年的溫暖慣壞了,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感覺在室外多呆一分鐘是煎熬。
夜里的安可拉遠不如白天熱鬧,主干道上面倒是車來車往的,下了主道回去的路上就沒什么車了,稀稀拉拉的路燈灑在路邊的干枯的樹上。秦晉駕著車飛快地奔過,在身后卷起一陣落葉紛飛的景象。
“你喝了酒還開車?”崔瑜擔心地問,他們雖然喝得不多,卻也是人人都舉了杯的。
秦晉轉過頭笑,不屑地說,“就這點,在安可拉都不算是酒?!?p> 崔瑜見他那得意勁,想起上次哈倫說秦晉是七街的???,她故作輕松地說,“秦哥,我不想回去了,要不我和你們一起去七街吧,聽說那邊很多音樂酒吧都不錯?!?p> 秦晉沒空理睬她,幾腳油門就開到了公寓門口,停靠在路邊。他嚴肅地盯著崔瑜,“你怎么知道七街的?又是老吳說的吧,你少聽那老小子嚼舌根。你不許去,快上去早點睡覺?!?p> 崔瑜忍住笑,“我若非要去呢?你把我放下了,我就自己打車去?!彼髅鞯尉茮]沾,卻想發(fā)一把瘋,她橫下心來,今天偏要和他賭一把。
路燈透過車窗,灑進來黯淡的光,車里的空氣靜止著,只流淌著空調的溫度。
秦晉不認識似地看著崔瑜,有點氣急敗壞,聲音提高了兩度,“你個小丫頭,有兩下子啊!”她這是試探,他不喜歡被人試探,然而崔瑜的咄咄逼人卻讓他有風雨欲來的痛快感。
“我打賭,你不敢讓我去,也不敢讓我回去。”崔瑜捏準了秦晉的七寸。她不想被動地被他鉗制,她就是想賭一次。
“賭可不是好習慣,崔瑜,你別這么任性。”秦晉軟了口氣,好言好語。
“我這人從不任性?!贝掼っ济粨P。
“切,就沖你說這句話,就是個屬驢脾氣的?!彼D臉又笑道,“你要真是喜歡喝酒,哥給你打包回來?!?p> “外賣哪有在店里吃的香?!贝掼ぶ惫垂吹囟⒅貢x,“我就是想去見識一下你的領地?!?p> “嘁!怎么說話呢。”秦晉貌似被嚇了一跳,他趴在方向盤上不說話,半晌,他困惑地抬起頭,“崔瑜,你是個好女孩……”
崔瑜從鼻腔蹦一聲冷笑,“得!一張好人卡?!辈粻帤獾臏I水一下子涌滿眼眶,她不再說話,她不想當一個帶著哭腔祈求愛的女孩,那樣簡直太卑微。她擦擦眼淚,笑著對秦晉說,“瞧把你嚇得,我開玩笑的?!闭f完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我上去休息了,晚安?!?p> “你等等?!鼻貢x一把抓住崔瑜的手腕,“聽我說完?!?p> 崔瑜只得坐在座位上,眼圈紅紅地看著他。
“你是個好女孩,”他遲疑著組織語言,絲毫不見平時的巧舌如簧,“毛病出在我身上?!?p> 崔瑜都準備進入悲情氛圍了,突然間破涕而笑,“那請問,你身體有什么毛???”
秦晉皺著眉,突然發(fā)覺這話里不對勁,一下子蹦了起來,“嘿,我特么身體才沒毛病呢!”
崔瑜望著他,但笑不語,盈盈的目光流連在空氣中,秦晉努力克制住想湊上去親一口的念頭,他揉了揉脖子,“崔瑜,我到底有什么好?”
“誰說你好了?你這人就沒什么好,爛透了。”崔瑜嘴角一咧,笑著說道。
“那不就結了,我這人還真的,一無是處。你是個好女孩,應該不會這么沒眼光的。”秦晉夸張地拍拍胸脯,“我就說你不可能看得上我呵。”
崔瑜多想呲出一聲冷笑,但是她狠狠地憋回去了,是她今天失態(tài)在先,秦晉已經很委婉地在遞給她一把梯子,讓她自覺地順著爬下去。既然秦晉以退為進,那她也見好就收吧。他們這類人果然踐行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她這根青草也就別去舔著上趕著去了。至少證明他不是個來者不拒的渣男,這么想著,雖然還是不快,崔瑜也釋然了。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突然轉過頭來說,“我知道你身體什么毛病了?!?p> 秦晉不解,“什么毛病?”
“挑食,不吃草唄?!闭f完崔瑜幾步并作一步,拉開公寓門進了大樓。
秦晉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那一縷淡淡的清香還飄在面前,他伸出手,似乎觸手可得,卻又遠在天邊。
他的毛病他很清楚,他只是很困惑,分不清對崔瑜的喜歡是不是因為寂寞??捎袝r候,喜愛和寂寞又怎么分得清呢。瑜,她的人如其名,像一塊光潔溫潤的美玉,讓他想觸摸,想靠近。秦晉不是沒見過漂亮的女人,不是沒見過叫“瑤”叫“瑾”的女孩子,崔瑜那幾個眼波流轉的意味,他一早就是揣著明白裝著糊涂。不是要來欲擒故縱的把戲,是在弄明白自己的困惑之前,他不能傷害她。留待時間檢驗吧,小姑娘初來乍到,可能是太孤獨了,身邊離得最近的人就是他,也許過了這一陣她自然就釋懷了吧。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秦晉收回焦躁的情緒,唱著小調,發(fā)動車子,一路向七街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