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三命下人將一張大黃紙貼在門柱前,上面寫著:重金尋驅(qū)魔法師,有意者請入府詳談。
李安抬頭望了望氣派非凡的沈府大門,砸吧砸吧嘴,心想:“若我能混進(jìn)沈府,得些便宜出來,嘖嘖,恐怕日后衣食無憂。”
正在這時,忽聽身邊一人道:“你想試一試么?”
李安側(cè)目看去,說話者是名中年人,穿著一件褐色錦緞綢衫,指間有翡翠玉環(huán),望起來不似尋常百姓。
李安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嘴角勾起,低聲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闭f著轉(zhuǎn)身離去。
李安心中詫異,但他本來也無所事事,便跟了過去,想看看這人究竟要說些什么。
中年人來到附近一條偏僻的巷子里,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到跟來的李安,點點頭道:“我叫馮鳴,你叫我老馮便行。”
他說話時始終負(fù)著手,語氣不疾不徐,好似十分平靜。但李安混跡市井多年,閱人無數(shù),已看出此人眼神狡黠,透著一股子奸詐,只是不似管家王三那般明顯。他更善于偽裝起來。
李安抱抱拳,笑道:“我叫李安?!毙睦飬s想:“看看你葫蘆里想賣什么藥?!?p> 馮鳴微微一笑,又道:“開門見山,你想不想領(lǐng)取沈府的賞銀?”
李安忍不住皺了皺眉,道:“自然是想,可我又不會驅(qū)鬼降妖,如何能領(lǐng)到賞銀?”
“這有何難,”馮鳴輕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驅(qū)鬼降妖,不過是糊弄糊弄人罷了?!?p> 李安哦了一聲,用一種混混特有的語氣笑道:“先生難道有什么高招?”
馮鳴點頭道:“我可以幫你,但你需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李安心中冷笑,臉上不動聲色,撓撓頭問:“先生請講?!?p> “我要你冒充成天師府的人,去沈府辦這件事。”馮鳴語氣仍舊不見波動,低頭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翡翠玉環(huán),跟著抬眼,又說:“事成之后,不僅沈府給的賞銀,我還會再給你十兩紋銀?!?p> 他的話充滿了誘惑,雖然明眼人都能聽出其中暗藏的陰謀,但錢的誘惑往往能使人變成瞎子。
李安沉默了一會兒,跟著爽快道:“成交,但是......”
“你說?!?p> “你說的十兩銀子先給我?!?p> 馮鳴笑了,一種邪邪的笑,這是李安混跡市井從未見過的,或許他見過,只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身上。
“先給你五兩,剩下的等你做完事再付?!彼恼Z氣不容反駁。
當(dāng)李安從馮鳴家中走出時,模樣已截然不同。
他看了看身上玄黃色的道袍,金絲銀線,錦繡綢緞,質(zhì)地十分不俗。背上的桃木劍伸手可拔,這一刻,李安覺得自己仿佛真的成為了天師府弟子。
李安摸了摸臉,觸手干褶。他方才照過銅鏡,顯現(xiàn)出來的是一張老者的面容,惟妙惟肖,不是湊近了仔細(xì)辨認(rèn),很難看出來。
此時天色已暗,想必再過不久,暮鼓便要敲響,屆時長安城里將進(jìn)入宵禁,百姓不得上街,如被巡夜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輕則杖責(zé)伺候,重責(zé)關(guān)入大牢。
李安摸了摸鼓鼓的錢袋,只覺得好像做夢一般,五兩銀子,在此之前他想都不敢想。
“不過那老家伙話里藏話,明顯有什么陰謀詭計,我可得小心了,免得吃虧。”
他倒不怕有人害命,大唐自安史之亂后,律法更嚴(yán),對殺人放火之類的嫌犯,往往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給你捉住。
而冒充天師前往沈府驅(qū)魔降妖,只要自己小心些,不露出馬腳便可,這點風(fēng)險,在真金白銀面前,李安還是愿意冒的。
李安又將馮鳴交代的事情仔細(xì)琢磨了一陣,確定風(fēng)險不大后,便向著沈府走去。
沈府朱紅的大門外,下人已早早將燈籠點上,兩道黃光搖曳著,透過燈籠,將臺階上照成暗紅色。
守門的兩名家丁,面色如同頭頂?shù)幕馉T,透著一股蠟黃,他們無精打采的站在門前,打著哈氣,眼皮一合一睜,好像隨手都會倒下睡著一般。
此時王三從大街上走來,來到門前,一見二人這幅樣子,不由沉下了臉。
“雇你們來是這么看門的?”聲音從牙縫里發(fā)出。
兩名家丁一驚,連忙站直了身子,卑聲說:“王管家息怒,小的不敢了?!?p> 王三隨意點點頭,摸了摸唇邊的黑痣,問道:“老爺還在府里嗎?”
“還在,一直沒出去過。”左手的家丁忙回道。
王三恩了一聲,跨入大門,跟著頭也不回道:“快宵禁了,待會兒把門關(guān)上吧?!?p> “是。”
兩名家丁答應(yīng)了一聲,目送他走遠(yuǎn)。一人皺皺眉道:“你發(fā)現(xiàn)沒,闔府上下的男人都萎靡不振,就他王三一個人精神抖擻的。”
另一人也小聲道:“可不是,真是奇了怪了。”
沈府的后花園里,一名老者正獨自坐在賞花亭里,面對姹紫嫣紅的群芳,卻是瞌睡連天,無心賞花。
老者名叫沈平章,年近六旬,已兢兢業(yè)業(yè)從商數(shù)十年,憑借獨到的眼光和魄力,在十多年前便已是長安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賈,上至達(dá)官貴人,下至普通百姓,還沒有誰不知道他的名號的。
按理來說,如此人物,遇到些麻煩事兒,隨便揮揮手便可擺平,可近來家中發(fā)生的這起怪事,卻折磨的他茶飯不思,一想起來,就渾身打顫,恨不得棄了這諾大宅府,離開長安了。
“老爺,你要不回屋睡會兒吧?”
此時花圃外走來一名婦人,衣著樸素,頭上別著一根銀釵;面容慈眉善目,雖然有些皺紋,但整體看來,還是妝容得體,年輕時應(yīng)該也是位美人。
婦人走進(jìn)亭子,看到沈平章那張充滿疲憊的臉,忍不住心中一痛。
“是夫人啊?!鄙蚱秸驴吹絹砣?,微微打了聲招呼,跟著苦笑一聲:“不了,還是這里待著安心?!?p> 沈夫人嘆了口氣,來到丈夫面前,將手里端著的湯羹遞過去,輕聲道:“江西進(jìn)了些上好蓮子,我熬了一碗,你趁熱喝了吧,對身體有好處?!?p> “多謝夫人?!鄙蚱秸侣朴平舆^,深怕一個晃神打翻了。喝了一口,稱贊道:“恩,味道的確不錯,回頭你讓廚房多熬點,給下人們也分分吧?!?p> 沈夫人應(yīng)下。
沈平章喝了兩口,忽然抬起頭,望著夫人的臉,眼神中大有難舍之意。
“蓮兒,你我少年夫妻,有幸共渡了半生,沈某也該知足了?!鄙蚱秸侣f著,老邁的臉上透出一絲暖意。他在商場里浮沉了一輩子,直到近日家中劫難來臨,命不久矣時,才忽然明白自己最寶貴的是什么。
沈夫人眼圈一紅,語氣有些哽咽,“平章,你,你說這話做什么?”
沈平章?lián)u搖頭,似一名殘燭老人,嘆息道:“近來家中怪事實在離奇,我這身子每況愈下,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