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明來歷的人

　　塞北風(fēng)寒冷，十月雪飛白，昨天夜里，落風(fēng)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早雪，雪不大，早上起來時已經(jīng)停了，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層積雪，不過倒是給了落風(fēng)城一些白色的裝點，只是積雪很快就融化成水滲入地下了，只有遠(yuǎn)處的高山上還云霧裊繞，白雪點點。

　　一場小雪后，從大漠深處吹來的寒風(fēng)停了，蔚藍(lán)的天空中，太陽斜掛，天氣除了冷以外，也有些清爽。

　　午飯時分，洛風(fēng)城漸漸熱鬧起來，很多人都是趕著這時來趕集市，淘些好貨，商人也是趕著將手上的貨物出手，然后尋一酒館，好好的喝一杯，暖暖身子再走。

　　蒙塵在洛風(fēng)酒館已經(jīng)十多天了，他長相俊秀，人又機(jī)靈勤快，這酒肆地方是他混熟了的地方，對于客人的心思最是懂得，因此，很快討得來店客人的喜歡。

　　蒙塵也很喜歡待在酒館和這些走南闖北的商客打交道聊天，這些商客見多識廣，又愛聊天吹噓，往往蒙塵一句恭維，便會引來對方的長篇大論，商客們聊天自古就得配上美酒佳釀，因此這么一來，洛風(fēng)酒館酒的銷量也上去了。

　　蒙塵從這些商客口中，聽到了許多北方的風(fēng)土人情和江湖軼事，著實讓他增長了不少見識。

　　這幾天酒館里的客人，都在圍繞幾個話題在談?wù)?，一是談?wù)撐鞒秃鬂h的戰(zhàn)事。

　　第二是說北燕騎兵在謀劃來年南下的事情，各種說法都有，反正是怎么能撩撥大家的興趣就怎么說。

　　作為西楚戰(zhàn)事的參與者，蒙塵有時候都聽得匪夷所思，說的比打的精彩多了。

　　還有一個話題是關(guān)于洛風(fēng)城的，說的是一甲子時間到了，大漠深處神秘的琴音又將響起，自古傳說，這琴音和大漠靈泉有關(guān)。

　　蒙塵把這些都聽在心里，而且他感覺到，最近酒館里的氛圍不像以前那么輕松隨意了，有些沉悶和緊張。

　　這天下午，蒙塵趁空閑時跑到后廚問楊叔：“楊叔，這兩天店里的客人多了許多?！?p>　　老楊叔正在蒸著大肉包子，他邊忙著手中的活邊說道：“蒙塵，你多注意點，不要多管閑事，知道嗎？”

　　蒙塵見老楊叔神情嚴(yán)肅，‘嗯’了一聲，跑到灶邊往灶里面添了一些柴火，眼珠子亂轉(zhuǎn)，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蒙塵，這幾天你和小山子不要到處亂跑，沒事就待在店里?！崩蠗钍逵终f道。

　　“哦，楊叔，我知道了?！泵蓧m在灶下添柴生火，腦袋都要伸到灶里邊去了。

　　老楊叔看著蒙塵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這時廚房的門簾一動，小山子的腦袋伸了進(jìn)來，口中喊到：“蒙塵，快出來幫忙招呼客人?！?p>　　“哦好，我就來?！泵蓧m在灶下應(yīng)道，又添了幾把柴火，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外面走去。

　　酒館里的十幾張桌子都坐滿了客人，小山子一人忙前忙后的上酒，累得滿頭大汗，蒙塵趕緊跑過去幫忙。

　　這時，酒館大門口的麻布門簾一動，又進(jìn)來了幾位客人，四男一女，男的長得五大三粗，很是剽悍，女的也甚是干練，眉宇間有一股英氣，他們腰間都佩戴著兵刃，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輕人，豹頭狼眼，面色兇狠銳利，滿頭的小辮子被束在腦后，手上搖著的一柄折扇，讓他稍微有了些文雅氣。

　　小山子快步迎上去，笑著說道：“幾位爺，座位滿了，要不......”

　　小山子還沒說完，其中一個滿頭光亮，一臉胡子的壯漢，走上前一把推開小山子，口中大喊道：“少廢話，趕快給爺騰出一張桌子來。”

　　小山子被他的氣勢給嚇住了，愣了一下，才賠笑著說道：“幾位爺，真的是客滿了。”

　　那個壯漢盯了一眼小山子，小山子感覺像是被猛獸盯了一眼一般，不自覺后退了一步。

　　那壯漢哼了一聲，然后大步走到酒館最大的一張桌子前，一把拔出腰間的彎刀，往桌子上狠狠一插，桌上的酒菜頓時被震得東倒西歪。

　　那桌的四位客人正喝得興起，突然被打斷，都滿臉怒容準(zhǔn)備發(fā)作，抬頭一看，只見一位如黑熊一般的壯漢滿臉兇光的瞪著他們，頓時被他的氣勢所攝，但口中還是破口罵道：“干什么？”心中明顯膽怯了。

　　“干什么？沒看見爺來喝酒，識相的趕緊滾蛋?！蹦菈褲h兇狠狠地道。

　　小山子心里害怕不敢上前，那桌的人本是尋常商人，見到那幾個人的兇光，頓時臉如土色，趕忙起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離開了座位，跑到柜臺邊，扔下一腚銀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還愣著干什么？趕快過來收拾，整治酒菜?！蹦莾礉h沖著小山子大吼道。

　　小山子本已經(jīng)靠在柜臺邊，被這一吼，頓時兩腳打顫發(fā)軟，不聽使喚，一時沒有動。那兇漢正要發(fā)作，蒙塵忙跑過去，趕忙收拾桌上的剩酒剩菜，他看著桌上的插著的彎刀，又看了一眼兇漢，兇漢哼了一聲，拔出彎刀插回刀削里。

　　蒙塵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然后笑著說道：“各位爺請坐吧，我馬上去準(zhǔn)備酒菜?！?p>　　那兇漢轉(zhuǎn)身對那年輕人示意，那個年輕人連同其他三人都走過坐下。

　　蒙塵走到小山子身邊，拉了拉他，低聲說道：“山哥，你去拿酒，我去后廚弄菜?！?p>　　剛才這一幕，后廚的老楊叔和后院的月娘都看在眼，卻都沒有出來，只是看著蒙塵在應(yīng)對。

　　酒館里剩下的人都埋頭喝酒，有些人匆匆吃了幾口，便起身結(jié)賬走人了。

　　蒙塵跑到后廚，把楊叔準(zhǔn)備好的羊肉佐菜等用托盤端著，送到桌上，他心里其實也非常緊張，這幾人不但樣貌兇狠，更是滿身的殺氣。

　　月娘來到了后廚，正和老楊叔說著什么，蒙塵進(jìn)來時，老楊叔招手讓他過去，吩咐他好好招待這伙人，惹怒他們。

　　蒙塵點頭應(yīng)道，轉(zhuǎn)頭看月娘時，見月娘也微笑著點點頭，他便轉(zhuǎn)身又出去了。

　　那群兇人當(dāng)中一個長相瘦小、鷹鼻鼠眼的人放下酒碗，對一旁的小山子說道：“聽說你們洛風(fēng)酒館的老板娘長得水靈靈的，去叫出來陪我們喝一杯?！?p>　　小山子早就被他們的氣勢給嚇著了，這會兒愣愣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開始那兇漢站起來，一把抓住小山子的衣領(lǐng)，說道：“小子沒聽見嗎？快去叫你們老板娘出來，否則爺今天就拆了你這破店?！?p>　　說著便把小山子提了起來，小山子兩手死命地抓住那壯漢的手，雙腳亂蹬，喉嚨被那兇漢的手頂著出不來氣。

　　那兇漢正想把小山子扔出去，冷不防旁邊一人撞了過來，在他胸口處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抓著小山子的手登時松開了，人也被這一拳打得后退了一步，胸口還隱隱作痛，心里一驚。

　　原來蒙塵見小山子被那兇漢提了起來，情急之下便撞過去，伸手便是一拳，他是在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這一拳有些力道。

　　除了那個拿著折扇的年期人依然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其他四個人都站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看著蒙塵。

　　“哪來的兔崽子，力氣還挺大。”兇漢惡狠狠地說道，冷不防被一個少年打了一拳，這個面子可丟大了，頓時怒火中燒，朝蒙塵走去。

　　蒙塵見那兇漢怒氣匆匆地走過來，他是在戰(zhàn)場上的血水中滾爬過的人，心里狠勁一上來，也不想自己是否打得過對方，握緊拳頭怒眼看著對方，頗有幾分氣勢。

　　兄弟被打，而且這伙人旁若無人，無法無天，他心里早已是極看不慣了。

　　兇漢身后的幾個同伴嘴角都露出不屑的表情，那個年輕人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口中說道：“博爾哈，算了?！?p>　　名叫博爾哈的兇漢見年輕人開口，停下了腳步，兇狠地瞪了蒙塵一眼，口中說道：“有種?！?p>　　這時，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幾位來小店喝酒，照顧不周還請不要介意，今天這頓就算我請各位的?！?p>　　廚房門簾掀起，一個身穿灰色衫子的女子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正是月娘，她后面跟著老楊叔。

　　蒙塵扶著小山子走到月娘身邊，月娘看了一眼，微微一點頭。

　　那個年輕人也站起身來，認(rèn)真地看著月娘，微笑說道：“久聞洛風(fēng)酒館月娘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國色天香，人間少有?！?p>　　月娘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口中說道：“我們開門做生意的，講的就是一個和氣生財?！?p>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轉(zhuǎn)身看了看四周，口中說道：“早就聽說這洛風(fēng)酒館的酒聞名塞北，酒館的老板娘更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美人，今日我們還有事，改日再來和月娘喝幾杯?！?p>　　月娘微微一笑，說道：“只要是真心來喝酒的客人，我洛風(fēng)酒館隨時歡迎?！?p>　　“哈哈，月娘真是爽快人，那我們就告辭了。”說完那年輕人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幾個隨從也跟著走了，博爾哈看著蒙塵，冷哼了一聲，蒙塵也怒眼盯著，一點也不相讓。

　　一個小小的插曲后，洛風(fēng)酒館又開始正常營業(yè)，客人喝酒聊天，像是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收拾好酒館的桌椅，打掃完衛(wèi)生，已經(jīng)是深夜了，小山子白天受了一些驚嚇，收拾完后就去休息了。

　　蒙塵看店里已經(jīng)收拾差不多了，往外面看了看，街上也是空無一人，他關(guān)上了酒館的大門，上了門栓，然后朝后院走去，走到天井的時候，突然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頭，他下了一跳，抬頭看去，在屋頂上，月娘如一位出塵的仙子，正笑著看著自己。

　　“上來嗎？”月娘問蒙塵。

　　蒙塵摸著頭笑了笑，說道：“太高了，我上不來。”

　　月娘伸手一招，蒙塵只覺得有一只柔軟的大手將他托起，慢慢的離地飛了起來。

　　他慢慢地落在月娘的身邊，一臉驚訝，月娘看著他呆呆的表情，噗嗤一笑，說道：“看什么看！”

　　“??！沒什么……”蒙塵忙說道，老臉頓時有些窘迫。

　　月娘嫵媚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美嗎？”

　　“美！”蒙塵癡癡地說道。

　　月娘呸了一聲，佯怒道：“小鬼頭。”

　　蒙塵呵呵傻笑。

　　“月姐姐，你是神仙嗎？”蒙塵問道。

　　月娘一愣，隨即掩口而笑道：“為什么說我是神仙？”

　　蒙塵呆呆的看著月娘笑，世上居然有這么美麗的女子，肯定是天上來的仙子。

　　蒙塵笑著說道：“月姐姐長得像天上仙子一般，又會法術(shù)，肯定是那月宮里的神仙?！?p>　　月娘微微一笑，然后用手?jǐn)n了攏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抬頭看著天空，說道：“神仙之事，虛無飄渺，誰也沒有見過?！?p>　　“月姐姐，你能教我法術(shù)嗎？”蒙塵突然說道。

　　月娘一愣，轉(zhuǎn)頭看著蒙塵，問道：“你為什么要學(xué)法術(shù)？”

　　嵇飛云抬頭看了看遠(yuǎn)方，又嘆了一口氣，然后低頭看著屋頂?shù)耐咂f道：“要是我學(xué)會了法術(shù)，就不怕壞人欺負(fù)。”

　　月娘別了他一眼，說道：“你現(xiàn)在也沒別外人欺負(fù)啊，我看你膽子挺大的。”

　　蒙塵撓了撓頭，然后看著月娘笑道：“我學(xué)會了法術(shù)，也可以保護(hù)月姐姐?！?p>　　月娘噗嗤一笑，說道：“小滑頭?！?p>　　想起今天在酒館里，蒙塵面對兇狠的博爾哈，居然一點都沒有表露出害怕的表情，而且還隱隱散發(fā)出殺氣。

　　蒙塵聽月娘的口氣沒有拒絕，趁熱打鐵說道：“我會努力學(xué)的?！?p>　　“我考慮一下?！痹履镎f道。

　　月娘說完轉(zhuǎn)頭望向遠(yuǎn)方，遠(yuǎn)處的戈壁大漠，此時灰蒙蒙的一片，神秘而蒼涼。

　　蒙塵也抬頭向遠(yuǎn)處的戈壁大漠看去，這里的風(fēng)景和南方完全不同，南方群山蒼翠，溫暖濕潤，鳥語花香。這里除了黃土還是黃土，灰塵還是灰塵，滿是荒涼。

　　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總感覺有股神秘的力量在牽引著他，那次去云夢大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