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分鐘的沉默，對于張偉彥來說就好像在等待判死刑的囚犯。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表現(xiàn)得怎么樣，也不知道鐘磊現(xiàn)在這樣盯著他看，內(nèi)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
他只知道，既然鐘磊還在這樣觀察他，那就說明鐘磊自己都還沒有做好最后的決斷。
換句話說，鐘磊并沒有看出什么端倪。
在這樣的關(guān)頭，誰也沒有想到敢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被頂在杠頭上的震旦地區(qū)代表張偉彥，他的表情顯然變得急促無比，他對鐘磊說道：“鐘先生，我們拼盡全力發(fā)明疫苗，是為了不讓世界上的人受苦。您也知道，我們公司向來以全人類的發(fā)展為己任。
如果說，真的因為疫苗的問題造成了不堪忍受的后果的話，我們公司愿意承擔所有我們應(yīng)盡的責任。
我真心懇請您暫停震旦地區(qū)的藥物發(fā)放，也許我們可以等個幾天，看看世界各地有沒有類似的案例……”
看到張偉彥臉上顯然著急的表情，鐘磊的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疑惑：難道，X公司真的沒有問題嗎？難道，他們真的這么有把握嗎？
鐘磊說道：“具體決策還需要上頭認定。這樣吧，張先生，如果你們愿意配合的話，我想請貴公司派出當時的一些研發(fā)人員配合我們的研究人員進行研究。另外，也非常感謝您今天百忙之中抽空過來與我們商議?！?p> “哪里哪里，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上?guī)筒簧夏銈兲唷９镜娜藛T我馬上就回去安排，我們一定竭力配合?！?p> “百忙之中”的說辭，就是會議結(jié)束的標志，一般來說，聽到的人會下意識地覺得整個人放松下來。
然而，鐘磊卻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再度考驗張偉彥。
幾個人握手道別的過程當中，鐘磊一直站在張偉彥斜面，把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張偉彥十分客氣地和幾個科學家握了手。
周勝潔是一個老實人，在跟張偉彥握手的時候他有幾分不客氣。
于是張偉彥點了點頭說道：“周院士，我看過你的一篇研究。我對你個人的研究表示十分欽佩。我能理解你對我們的抵觸情緒，不過我也想說我們真的在盡力解決路西法病毒的問題，這一次的案例真的需要我們兩邊的竭力配合，希望你能夠放下對我或者我們公司的情緒才好?！?p> 周勝潔終于點了點頭：“我脾氣比較直，你也原諒一下。剛才一下脾氣發(fā)作，不是要針對你。”
“我明白?！睆垈┬α诵?。
來到鐘磊面前，張偉彥沒有再多說什么了，他握了握鐘磊的手，隨后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會議室。
所有人都走了，鐘磊對著一扇空門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老了，看來真的不太適合再坐在這個位子。是他真的沒有問題，還是我的問題呢？”
張偉彥快步離開會議室，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剛剛在聽到“百忙之中”的時候，他差點就繃不住緊張的情緒，一下松垮下來。
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的腦袋當中卻突然浮現(xiàn)出那一晚上管夢婷生命受到威脅的場景。
這讓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在一場絕對不尋常的會議當中，如果自己真的一下敗露出松垮的表情，一定會被那個叫鐘磊的人看在眼里。
事實上也是如此，后來張偉彥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鐘磊一直站在一個能夠查看到他自己的微妙的角度。
這就說明一個問題，所謂的道別，其實只是鴻門宴的一部分，也是作為觀察他的內(nèi)容。
張偉彥差一點點就暴露了。
一路走出去，直到坐在自己的車里，張偉彥還不敢放松自己，他覺得內(nèi)心疲憊異常。可卻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對自己的老板詹姆斯匯報工作。
……
管夢婷并不曉得張偉彥在這一天遭受了這么多考驗。
在凌晨差不多四五點的時候，她的房門忽然被張偉彥敲開，隨后他就來向她道別。
說實話，挺意外的。畢竟前一天他還說自己有一周的時間，可是今天卻匆匆忙忙被直升機接走了。
心里空落落，就好像身體的一部分跟著張偉彥一起去了一樣。
他安慰她，說自己很快就會回來。
管夢婷在甲板上走動，盡量使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
甲板上這幾日熱鬧非凡，有一個唱歌的小團體，在那里組織著什么活動。
管夢婷感覺自己有點暈船，在聽到他們的歌聲之后，就更想吐了。
可是其中的一個人卻向管夢婷這邊走來，邊走邊熱情地笑著：“你好啊，我們在舉辦敬拜會，你要不要一起來參加？”
“我不太舒服，不好意思。”
“你身體不舒服嗎？那就更加應(yīng)該來啦！我們這里有特別好的醫(yī)生，能夠幫你治療?！?p> “是嗎？”管夢婷將信將疑。
“是的，任何的病?！蹦莻€人自信爽朗，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其實吧，比起暈船，她更多的不適是在于她跟張偉彥剛剛確定了關(guān)系，兩個人相當于還在蜜月期，他卻突然離開了。這種孤獨感讓她備受折磨。
管夢婷也不想回房間，因為爸媽一定會盯著她講張偉彥長，張偉彥短。在這個時候，她甚至不想聽到他的名字，以免引起思念。
所以，管夢婷就跟著那個笑得很好看的人來到了他們的團體當中。
“你好?！?p> “你好。”
這些人都非常熱情，盡管一個個都不認識，然而，他們都向管夢婷打著招呼，好像她是熟人。
“哦，你是第一次來吧？來來來，我教你唱這首歌?！庇钟幸粋€非常熱情的陌生人來和管夢婷搭話。
在這樣的一群陌生人當中，很容易忘記自己，自然也就忘了去想張偉彥離開的事實。
他們從船上的廚房間要來了一些飲食，還有美酒。
他們中間有的是船員，有的是船上負責捕撈海鮮的漁民，有的是看起來比張偉彥這樣的人檔次更低一些的乘客。
這些人當中好像沒有管夢婷熟悉的那些所謂高層人當中的高層人，他們，更接近管夢婷以前熟悉的那些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