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yīng)剩下的狗腿子作鳥獸散。
在場其他人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堆立而不倒的白骨,毛骨悚然。
白骨心臟位置有一冒黃光的嬰兒,只有巴掌大,在霧氣中詭異陰森。
這正是修士力量的本源,氣機日積月累所結(jié)成的嬰兒,五品開始顯現(xiàn),在江湖稱為元嬰。
元嬰大致分為三種,道家丹嬰,儒家心嬰,佛家果嬰。
李應(yīng)的自然是枚心嬰,釣叟魚線輕輕一勾,心嬰就被收入袖中。
釣叟重新在釣魚臺坐下,順手把令牌丟給張東升,擺弄起他那根不起眼的魚竿:“牌子是金的,溶了值些銀子?!?p> 張東升看著心嬰被收走,絲毫不覺得可惜,倒是望著滿地的鮮血,心里癢癢。
他想把血納入身體,特別是李應(yīng)的血,一個正五品高手的血液,是何等珍貴。
但他卻不敢。
《赤霄秘苑》是血修中的佼佼者,天下遺失功法中最為玄奇的一本,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此刻納取血液與找死何異?
眼前這老頭不明底細(xì),既然殺一個正五品高手跟玩兒似的,那殺自己也就比摁死只螞蟻稍微麻煩一點。
萬一引起了這家伙的注意,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釣叟又重新開始了垂釣,周圍的人群也慢慢的恢復(fù)了秩序,潮水開始下沉,幾個船夫盤弄著一艘木船到岸邊,紛紛都把槳給拿了出來。
這種槳長相怪異,看起來如同扭曲著的樹根,實際上它比船更值錢。
一旦灌入氣機,會在每一次滑動后提供推力,遠(yuǎn)遠(yuǎn)勝過傳統(tǒng)的木槳,這東西也就成了每位船夫用以吃飯的家伙。
大河落潮的速度很快,肉眼可見,同時太陽也爬出了山頭,濃霧開始逐漸消散。
釣叟一副敗興的樣子,收桿站起身來,踩在未干的血跡上,像一個無事人一般向張東升問道:“秉一觀從來都是以氣修二十四品秘箓見長,什么時候也傳授血修之法了?”
張東升方才不經(jīng)意間使出了秉一觀的劍法,被人認(rèn)出來也就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回答道:“實不相瞞,在下是個天棄之人,很大程度上是不得已而為之?!?p> 扛著魚竿走到張東升身邊,伸手一探張東升體內(nèi)血液運作老人都了然于胸,點頭笑道:“人無氣機不如豬,血修也挺好,與其天天受氣,還不如吃點苦圖一時之強,到時候就算死在天門前也不他娘的丟人!”
對于老頭的安慰,張東升剛欲道謝,卻想到還不知釣叟的名諱,他抱拳問道:“敢問前輩你是何方人士,怎么稱呼?”
釣叟擺擺手,豁達(dá)道:“山野漁夫,大字不識,哪兒有名字,倒是一個寫詩的給過老夫一個名字,從那以后大家都叫我玄岳畢?!?p> 不知道還不要緊,聽見這個名字,張東升瞳孔微張,怪不得先前看他釣魚手法怪異。
這哪兒是釣魚,分明是釣龍。
給他取名字的家伙正是赫赫有名的詩圣李徒行。
經(jīng)行山水暮云開,輾轉(zhuǎn)西南遇霸才。
夜雁路從玄岳畢,釣龍人自大江來。
能得圣人贊譽,玄岳畢自然不是凡夫,他自小在大河邊上長大,見過一次蛟龍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從那時起,發(fā)誓要釣起一條蛟龍,便整日在河邊垂釣,無人教他氣海的運用,他就自悟而修,到如今成了個從二品的小宗師。
就在張東升愣神之際,河邊有人驚呼:“大家快看,河水又漲回來了!”
張東升與玄岳畢同時扭轉(zhuǎn)目光,只見大河水面翻滾異常,似有活物在水底翻滾。
玄岳畢喜出望外,兩步踏出來到河邊,拋竿引線直取大河,這次不是用的普通的魚餌,而是李應(yīng)的心嬰。
隨著潮水翻滾越來越兇猛,玄岳畢卻皺眉。
這不像是有龍來???
陡然間,大河對面渾雄的傳來一聲“起!”
整條大河憑空而起,兩旁波濤涌出岸邊,見狀不對,玄岳畢一手拎著魚竿,一手拎著張東升跳上了一顆大樹的枝干上。
看熱鬧的商旅們可就沒這么好命了,被溢出的浪濤沖了個七葷八素。
待搞不清楚狀況的眾人回過神來,大河竟懸飛在眾人頭頂。
就像是有一條黃龍飛過,劃出一道圓弧,再在二十里外的河道中墜落,激起數(shù)十丈的浪花。
包括樹上兩人在內(nèi),俱被驚駭?shù)瞄L大嘴巴。
濃霧尚未完全散去,玄岳畢瞇著眼睛向著河對岸望去,卻怎么也看不清怎么回事。
他深吸一口氣,張口大喝,猶如龍鳴。
張東升捂住耳朵也被震得腦門發(fā)懵,樹下的商旅,功力深厚一點的捂住耳朵,以渾身氣機硬扛了過去,功力差一點的直接被震暈過去,甚至有人七竅流血當(dāng)場暴斃。
只見濃霧滾動、膨脹,隨后擴散消失。
四下的視野便清楚起來。
只見大河對岸,有一中年青衫儒士,肩扛著一個水缸大小的酒葫蘆,走路踉踉蹌蹌,穿過大河的底下,向著河這邊而來。
張東升倒吸一口涼氣,以人力拔地形、抵天時,是何等手筆?
玄岳畢望向張東升,用干癟的聲音問道:“小哥,識得此人嗎?”
張東升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在他看來,就是陸海山在這兒,也造不出這等聲勢,非得圣人手筆不可,千年前的圣人他還認(rèn)得幾個,當(dāng)世的他是一概不知。
玄岳畢繼續(xù)說道:“這家伙就是荊襄學(xué)府第一人,一醉夢春秋的酒圣杜春秋?!?p> 張東升喃喃道:“感情這九圣上尊都是地里埋著的大白菜,我才下山多久就見著兩位了?!?p> 玄岳畢自顧自繼續(xù)說道:“這些年總聽一群讀書人說著陰陽怪氣的言語,相比他們,荊襄學(xué)府的家伙老夫還是看得順眼的,說些什么‘吾心便是宇宙,吾心便是天理’的話,很對老夫胃口,你聽聽多大氣!”
這時,才在河底走了一小半路程的杜春秋,腳底泥濘打滑,摔了一跤,剛爬起來一腳又陷進(jìn)了河底淤泥之中。
然后就索性不起來了。
他翻了個身,也不在乎渾身滿是泥漿,醉眼朦朧地望著天上飛過的大河,難受的大叫一聲:“老子都繞了好幾百里了!我去你狗日的大河!”
接著他嘆出一口氣,用一種醉醺醺的聲音,疲憊著說道:“人時已盡,人世還長,我在當(dāng)間,應(yīng)當(dāng)休息!”
說完就躺著不動了,不一會,就傳來了清晰的鼾聲,空中的大河水也開始緩緩下落。
玄岳畢與張東升大眼瞪小眼,這他娘也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