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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來

第十三章 造物無情

天魔來 君困 2099 2019-10-22 21:32:04

  暖人的春天慷慨的散發(fā)著芳香的氣息,這對于浮于天空之上的終南山也是一樣。

  大約是白燁濱把山頭都挪到了天空中,所以五月份才能見到花開的苜蓿花,早早的就迎來了花期,就像希望一樣,絢爛迷人。

  只是,有人當(dāng)春則喜,有人見春則憂。

  風(fēng)吹來,攪動著的花香,浮動到叢云洞門口,撩動著李徒行的衣袍。

  味道透入他的肺腑,沁人心脾。

  他滿臉胡渣,表情堅(jiān)毅,面對白燁濱雙手呈抱拳禮。

  對于李徒行的請求,白燁濱想了想,一臉為難,背過身去負(fù)起雙手,“天下皆知我找到了海塵心,但你可知道,為何我找到卻不將他帶回來?不愿透露消息,真當(dāng)是因?yàn)槲以诤跛?dú)一無二的珍貴?”

  李徒行沒有作答,仍舊是愣愣的抱拳拱手而立。

  小半晌,白燁濱才嘆息一聲,“數(shù)年前當(dāng)我見到它的時候我就想取走它,我僅僅是拿起它,整片洪荒海頓時壁立千丈,騰嘯不止。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此圣物于洪荒海來說,有定海之用,所以我便將它沉入了萬丈深海之中,以免有人拿走它,你如今來求我,豈不是讓我自己違背自己的意志?”

  見李徒行還是沒反應(yīng),白燁濱繼續(xù)把話說透,“拿走海塵心你置沿海百姓于何地?”

  李徒行仍是沉默。

  面對李徒行的木訥,白燁濱突然斥責(zé)道:“你乃天下十二位陸地神仙之一,連為何要把陸地神仙這一境界劃分至九品之外都不知道?為了一個女人你連長生大道都不要了?”

  李徒行目光堅(jiān)毅近無情,緩緩開口道:“在下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哪管玄都五府風(fēng)塵絕,更不懼碧海三山波浪深,往圣有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小蟲兒朝生暮死,哪里懂得何為一天,蟬鳴蚱蜢也不知道何為一年?!?p>  白燁濱耐人尋味的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李徒行,只見他眼中露出一抹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殺意,只不過隱藏極深,一閃而逝。

  李徒行神情比先前更加的嚴(yán)肅,繼續(xù)洋洋灑灑說道:“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人,未得長生不過百年陽壽,在這短短的遠(yuǎn)行逆旅的過程里,能懂幾個春秋?因?yàn)閰^(qū)區(qū)長生而泯滅人性,便被稱做大道登頂,為了第二三位的理與法,卻忘卻了排在第一位的情,未免有些可笑了?!?p>  白燁濱目光如炬,恨鐵不成鋼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李徒行繼續(xù)說道:“在下是想說,就算為了海塵心死一千人、一萬人,天降雷火道身不存,吾也愿往,我不想失去欣兒后,悲痛度日,那時一日三秋,我漫漫長生將如何沉淪掙扎?我從來就是個好高騖遠(yuǎn)的人,年輕時只知狂歌度日,不知飛揚(yáng)跋扈為誰而雄,只覺得興亡千古繁華夢在我心間,詩眼倦天涯,周游江湖數(shù)十載,無非得了詩圣的香火名?!?p>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道:“如今看來,這千萬聲名,都不如一人陪伴來得真切,夏蟲、星河、繁花,我枕于她的膝蓋上,才是真正的唯覺時之枕席,勝向來之煙霞。海塵心就在那里,沒有今日李某,未來還有張某、趙某……無窮無盡。對于沿海百姓而言,事態(tài)本就炎涼,奈何這本就是世間的本來的樣子,若怪,只能怪命不公?!?p>  白燁濱望著李徒行,只覺得他有情,卻真真切切更是無情,他愿以沿海千萬人性命,成就楊欣一人性命。或許深受隆盛觀避世心修的影響,在他看來,全然不在乎貴為詩圣給隆盛觀所帶來的香火。世事如潮,最終還是改變了那個放浪形骸的李徒行,又好像是一點(diǎn)也沒改變他,在他看來生于世間,不過是一場大夢而已。

  既然在夢里,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得的?

  頓覺道門不幸,白燁濱驚心動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你可得知道,海塵心已經(jīng)被我遁入深海,拿到它,比我一手托起終南山更難,你還是要去?”

  李徒行仔細(xì)留心著道祖的目光視線,“無怨無悔,就算五千仞岳上摩天我也要去,何況是區(qū)區(qū)三千里河?xùn)|入海?!?p>  白燁濱威壓勃然如九天之上奔涌而來,“你就不怕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以絕后患?”

  “道祖要?dú)⑽?,我自然跑不掉。?p>  覺得這事差不多辦成了,李徒行嘴角露出笑容,如這滿山的苜?;ㄒ粯忧逖诺唬爸皇嵌ハ喽?,致使終南山下墜,便是大大小小七十二峰,加上各派豪杰,只怕是一時毀去的是江湖半壁,豈不比在下去取海塵心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燁濱恨不得立馬就動手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說出如此威脅的言語,他搖搖頭,“道門不幸,道門不幸,真不知隆盛觀怎么出了你這么個逆子,旌陽真人許云華他知道嗎?”

  “知道,”李徒行緩緩抬頭,“師兄只是告訴我,正心便可,其他的無須多想?!?p>  撤去如海浪般的氣機(jī),白燁濱對于隆盛觀的道學(xué)觀點(diǎn),無可奈何,“既然你是詩圣,那我便以詩答你,悟不悟得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這便是我的底線,松排山面千重翠,月點(diǎn)波心萬里深,你走吧!”

  得了道祖一語,已是天大的線索,總好過自己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

  李徒行膝蓋猛然下墜,就要給白燁濱跪下謝恩。

  白燁濱出手極快,用磅礴氣機(jī)托住了他,訕訕道:“不必!”

  李徒行最后看了看白燁濱,轉(zhuǎn)身而去,“此次再見,便是真再見了!”

  白燁濱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挫敗的心酸了,望著李徒行漸漸而去的背影,就好像在望著一朵生長在危險絕壁上的苜蓿花,有著絕世之姿,不入落落凡流。

  生,是峭壁上的一襲美艷。

  謝,亦是天下最動人的敗葉。

  卓爾不群。

  終于,李徒行的身影消失在了白燁濱的目光中,白燁濱負(fù)手離開,此刻真正如一位老人一樣,緩緩而行。

  忽然,他自言自語的吐出幾個字,“但仰山岳秀,豈知江海之深?”

  “真是?!?p>  “造物無情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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