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看不清具體的形貌，但那尖銳的聲音卻極具穿透性。
星辰，血脈，魔女。
可以確定的只有三個名詞，但不論哪一個，塞菲都沒法和自己的目標聯(lián)系起來。
“塞菲，那是你說的長生種？”
“不，是盜墓者?！?p> 而且也是這段記憶里所沒有的，塞菲無法確定對方是不是對鮮血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
“那是死人……吧？”漢莫爾這么說著，也不見有什么慌張的樣子。
死人？
經(jīng)她提醒，塞菲才注意到空氣中已經(jīng)彌漫開一股腐臭氣味。
「亡靈？」
然而在米娜謝爾，那與吸血鬼一樣屬于怪談故事的產(chǎn)物。
雙蛇教會兩大派系誕生起近千年以來便以延續(xù)生命與轉(zhuǎn)化死亡為終極課題，倒是針對長生種做過一些似是而非的研究與實驗，但令腐爛的尸體從泥土下重生自理生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淵民有可能做到這點，但那也不過是基于淵民特性不計其數(shù)的前提，而此時三人都沒有感受到淵民的基本特性，也就是對感官的惑亂。
尸骸傀儡？但那種東西沒有操偶師在附近是沒法行動的。
更進一步說，既然魔眼已經(jīng)顯示了這玩意兒擁有生命，所以不可能只是一具尸體才對……
直到對方暴露在光線下，塞菲才意識到那是什么。
發(fā)黑的骨骼與幾近脫落的爛肉，只有用以爬行的四肢上有著異常膨脹的畸形血肉，但這些不是重點，要點在那倒錯著扭到背部的臉上，覆著一具慘白的面具——有著皮膚質(zhì)感的面具。
“神種……”
“神？”饒是昨晚剛見過哈梅爾情境的修拉，也不是很能接受將這個名詞套用在眼前這樣一個存在上。
但塞菲也不強求他接受神座的邪教徒式審美。
“是神種?！比朴謴娬{(diào)了一遍，“和你昨晚看到的死肉靈裝差不多，但在進程上大概要更進一步?！?p> “啊，不是強度上更進一步?！笨吹綄Ψ缴裆兓?，塞菲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個組織的教旨在于神明復(fù)歸，通過改造合成與召喚來創(chuàng)造出類似神明的存在?！?p> 雖然基本都是以創(chuàng)造出怪物收尾就是了。
“神種指那些擁有‘神明’潛質(zhì)的造物，也有叫神卵的……所謂更進一步，是指它在服從命令之外，還擁有一定的自我意識?！?p> “服從命令的神明？”
“對邪教來說難道很奇怪嗎？”
教旨是一回事，而接受其瘋狂理念加入其中的，絕大多數(shù)可能只是為了追求力量而已。不如說在圣賢之后的時代，神明既沒有可信度也缺乏吸引力。
“所以不強？”修拉開始感到這段對話有些似曾相識。
果不其然，塞菲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其實大書庫的四色位階真的很難適用于人類之外的生物……但你非要較真的話……”
“的話？”
“大概相當于赤位的秘醫(yī)吧，那個面具應(yīng)該是它的核心，能與尸體建立聯(lián)系并收攏歸為己用……”
本來聽到赤位稍微安心的修拉一愣：“之前說被它刨開的墓位有幾個？”
“八個?！睗h莫爾速答。
算上那面具身下的也許有九個了。
那東西爬行得不快，所以才給了幾人一點討論的時間，但等到它移動到近三十米時，地面之下的顫動已經(jīng)變得很明顯。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塞菲感到左眼一陣刺痛，他閉上眼看到根源——作為虛像的黑之書的封皮上亮起一個銀色圓點，接著以其為起點環(huán)至一周，形成了一個圓環(huán)圖案。
黑之書出現(xiàn)了異常？
「黑之書并不會將所有變化都投射到由它形成的根源上，這點與凡世之間的柱是相同的。而且現(xiàn)在……是你的根源自身出現(xiàn)了變化?！?p> 嵐女士微微停頓。
「可能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那個圓環(huán)……」
怎么了？
「性質(zhì)接近你與黑之書契約之前擁有的根源。」
周圍倏地安靜下來，那些泥土之下的響動在一瞬間驟止，那神種扭曲著白色的面具，也停住了前進。
反而是塞菲的下方，有什么東西從其中涌動而出……那是有如鮮血的液體，但粘稠得像是泥漿，讓人想起迅速成形的鐘乳石——它攀升而起，接住塞菲滑落的血液，然后繼續(xù)附著上塞菲伸出的右手。
血泥在這時凝固脫落，褪落的外殼之下，露出一只女性的左臂。
“嘶?！?p> 本就是修拉沒輕沒重又或者刻意為之的傷口被狠命捏了一下，這令塞菲沒忍住倒吸一口寒氣。
修拉眼見異狀發(fā)生，本來想上前拉開塞菲，但后者卻是微妙著神色在右臂上用起了力——他要把下面的長生種拖出來？
所幸那不是真要把對方從土里拖出來，只是稍微助力，后者便借勢從墓穴攀出，而周圍的泥土，應(yīng)該早已被她的伴生物松動消解了吧。
說實話，除了爬出來的動作比較狼狽，她看上去可不像一個在墓里長眠已久的人。
那是一名年輕女性，包裹勻稱身體的白色禮服雖然已經(jīng)有些殘破，但還是將將維護了主人的體面。
而最引人的矚目的，是那一頭紅色長發(fā)，鮮明猶如火光。
但剛剛爬出來的當事人有些不滿，她看了一眼身后——那頭長發(fā)因為長期的野蠻生長，現(xiàn)在還有很大一部分正陷于泥土之下的棺木中。
女性掃視了一下周圍，視線落在修拉手中的匕首上，伸出手以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令后者遞上物件后，轉(zhuǎn)身利落地將長發(fā)橫腰斬落。
等到那束短發(fā)歸于黑暗中的泥土下，她回頭有些嚴肅地看向塞菲。
熟悉的面容與聲音將塞菲一瞬間拉回那段記憶的開端。除了當時塞菲的模樣更為狼狽，甚至連那句話都是一樣的——
“你是我的學生？”
那是已經(jīng)確信了答案，出于禮貌的問句。
當時只是覺得怪異，而現(xiàn)在，沒想到連黑之書無法將其影響。
塞菲微微愕然，接著點了點頭。
“嗯，您是我的老師?！?p> 莉莉絲·阿瑪爾。
“您是我的老師?！?p> 然后塞菲褪下自己的大衣，有些好笑地用右手遞上前去。
原來他要自己穿著體面，確實是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