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shí)際上,張涯并不知曉,他這個臨時起意,歪打正著而已。
這等播種方法,在后世稱為‘坐水種’。
就是干旱、半干旱地區(qū),在要播種的土溝中或者坑中,先注水再播種,種子分布在濕潤的土壤上。
如此以來,能保證種子發(fā)芽的墑情,提高出苗率,還能增加積溫,讓種子提前出面,壯其根系,使苗勢旺盛。
更能大規(guī)模節(jié)水,一市畝五到七立方水,就能搞定了。
不同時代有不同的價值觀。
張涯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技巧,在鐘三牛、王大林這些大宋人看來,這就是非親近之人不可傳授的秘技。
讓他們兩個看到,愿意給他們傳授,他們就得承這個恩情。
沒說什么話,二人挽起袖子,開始幫忙。
這樣以來,張涯可省心了,只需動動嘴就成。
沒實(shí)際播種過冬小麥,就這么點(diǎn)麥種,這么點(diǎn)地方,到底怎么撒種子,來保證疏密一致,他完全沒個方向。
播種、封溝,用樹枝草束劃掃土地,將土坷垃弄得更細(xì)碎用來保墑。
鐘、王二人全包了不說,臉上還帶著美滋滋的笑意。
人家如此幫忙,張涯必須有所表示,何況馬上就是中秋節(jié)了。
在這個時代,除了他用一日三餐,其他人都是一日兩餐。
“謝謝三叔、大林叔!走了,我請二位吃炸魚,配小米粥?!?p> 鐘三牛急道:“小郎君!別炸魚了,又貴又麻煩。魚膾伴醬就挺美,俺們都是這樣吃,若虛都吃了好幾尾。”
“啥?小郎君竟然有魚,那還是做魚膾吧……”王大林幫腔道。
嘶!魚膾……
張涯倒吸一口氣,渾身都冷透了。這時代竟然還流行吃生魚片,怪不得會造成腸道寄生蟲普遍感染。
審視鐘、林二人的衛(wèi)生情況,越發(fā)覺得亞歷山大。
未幾,他神色嚴(yán)肅的說道:“三叔、大林叔!你們啊,以后不能再吃魚膾,也不能喝生水……否則的話,腹中會長寄生蟲,嚴(yán)重者可害性命?!?p> “寄生蟲?害性命!”
王大林驚道,但神色疑惑,“小郎君,你不要騙俺們。俺們幾輩子都這樣吃的,也沒見誰沒了性命?”
張涯心中哀嘆。
真是個狗娘養(yǎng)的時代,面臨的風(fēng)險、困境太多了。
再看看鐘、林二人,張涯心中更不是滋味。
唉!還沒輪到寄生蟲要你們的命,你們就死于其它疾病了。
見張涯神色不善,鐘三牛有些惶恐:“小郎君!你說的這寄生蟲……也是云老神仙所授?”
“嗯!是先師所授……”
拉虎皮做大旗,張涯開始簡要科普,“若要?dú)⑺兰纳x卵,都需把肉、魚之類的,煮熟或者炸熟,才能免于患蟲積之癥?!?p> ……
王大林去道觀后,查驗(yàn)舊車輪。
張涯燒火熬粥,鐘三牛悄聲給他報賬。
“小郎君!明個兒就是中秋節(jié),販賣的價格都很好。炸鯽魚每包一百四十錢,每只郊兔也能賣到九十。刨去稅、費(fèi),共得錢四足貫九百三十。”
“按你的吩咐,俺還買了五斗麥粉,十斤香蔥,百部、陳皮、花椒、茴香籽都是一斤……還余下兩足貫九百?!?p> 價格比想象中的好,張涯心中極其滿意,扭頭笑道:“三叔!兩成腳費(fèi),包括驢錢,直接拿走,莫要爭執(zhí)……就這樣!”
全村只有一頭毛驢,是徐平山家的,不過此人是鄉(xiāng)弓手,前去邊寨輪值去了,此時并不在村中。
“這?驢錢用不這么多呀!”
“三叔,這個你看著辦。”
“成!謝謝小郎君?!?p> 黃燦燦炸鯽魚一出,鐘三牛嘆息道:“王木匠!你可知曉這炸魚售價多少?一百八十錢一斤!”
“啥!這?小郎君!”王大林頓時嚇一跳。
張涯淡然笑道:“三叔!不要唬大林叔……呵呵,大林叔,這都是自家弄的吃食,什么價不價的,盡管敞開來?!?p> “哈哈!王木匠!莫怕,莫怕,俺老漢說笑了,吃飯,吃飯!這個炸魚可比魚膾好吃,你嘗嘗就知曉了。”
“哼!你個鐘老三……咦,這炸魚真好吃!”
足足二斤多炸鯽魚,才讓種、林二人飽餐一頓。
享用了如此美味,他們再次謝禮,張涯笑稱:無妨。
抹抹嘴角的油跡,王大林笑道:“小郎君!屋后那舊輪子料足,品相也好,俺拿走修修,就能用!”
“好!麻煩大林叔了,聽我說說水車的結(jié)構(gòu)……”
張涯淡然說道,開始比劃起來。廢了好大的功夫,才讓王大林充分理解,他設(shè)計的獨(dú)輪小水車是什么樣子。
“俺能做出來,七、八天就成。工料錢的話……”
王大林拍著胸口說道,“得蒙小郎君傳種麥、炸魚之法,俺閑著也是閑著,就收個料錢,兩千一百就成,定錢四百、五百都成?!?p> 張涯心中極為滿意,這價格還算劃得來。
售賣三十千克的活鯉魚,就能收回全部投資。
有專業(yè)木匠在,就能借住機(jī)會,做點(diǎn)好東西出來。
張涯淡然笑道:“成!我就厚顏了,謝過大林叔。三叔,你取來二斤鯽魚和一些調(diào)料,算是給大林叔的贈禮?!?p> “別介!小郎君……”
“大林叔,你還是收下吧。我還想讓你幫我制造些小工具?!?p> “成!什么工具?有木料嗎?”
……
張涯缺銅錢、缺衣物、缺箭矢……啥都缺。
就是靠山林不缺木料。
王大林的手藝不錯,在張涯的講解下,一把斧頭輪的飛快,沒多大功夫,就弄出了五個大型吊腳套觸發(fā)機(jī)關(guān)。
送走王大林,張涯看看天色,沉思后說道:“三叔!我問你件事兒,這頭老虎在咱們這逛游了多久,傷過人命沒有?”
“小郎君!你咋問起這事兒?”
鐘三牛緊皺眉頭,急促說道,“剛走的王木匠最清楚,暴虎來咱們這兒有一個月了,他們村就有人被暴虎咬死,留下了孤兒寡母?!?p> “什么?”張涯驚道,“怎么沒人趕它走?”
“趕走?不是,不是!俺們報了縣衙,大官人招募打虎匠,要擒殺這頭暴虎。只是秋收時節(jié),就耽誤下來……”
“擒殺!老虎可殺?”張涯疑問道。
‘小道士’的記憶中,隱約有些信息,貌似宋仁宗下過有關(guān)仁政的詔書,不能隨意捕殺老虎之類的猛獸。
“不傷人的謂之山君,不殺!害人性命的為暴虎,必殺!縣衙大官人有令,打虎匠可得錢五貫足,并能免了今歲力役……”
好樸素的思維,還有專門稱謂。
怪不得趙璞能來獵殺虎,我還以為是衙內(nèi)們的特權(quán)呢。
張涯猶豫一下,決定入鄉(xiāng)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