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根木料,已陰干了一半。
這些乃是秦翌、陳吉海為了報馬掌之恩,利用手中的職權(quán),讓牢城營的‘犯人’,在采掘山石之時,順勢砍伐的松木。
這是一錘子買賣,亦是山林所出產(chǎn)。張涯為了節(jié)省工程總費用,可選擇打打擦邊球,將這些都接收了。
然則,這兩位窯匠是工坊的人,借來使喚當然要給工錢了。何況,若是啥好處也沒有,人家會不會怠工,這都不好說。
“也好!賢弟雖年幼,但做事有章,愚兄佩服?!?p> 陳吉海正兒八經(jīng)夸贊著,隨后便畫風一轉(zhuǎn),“這,這個……野狼皮,愚兄討要一張,不知可否?”
“朝請如此說,羞煞在下了?!?p> 張涯撇撇嘴角,沒好氣的說道,“區(qū)區(qū)狼皮而已。若是可以,朝請、少監(jiān)、滕太守,均有一張……”
四百根上好的松木,市價不下二百四十足貫。他當然需投桃報李,不能當鐵公雞,一毛不拔的。
然則,還得給‘黑槍’留下只夠的訓(xùn)練‘器材’,野狼皮不能全給禍禍了,當成人情送出去。
“呵呵!多謝賢弟。這個狼齒,聽聞孩童佩之,可避邪祈福?!标惣2[著眼睛,再次討要。
張涯揮揮手,全都答應(yīng)給,而且還負責漂白處理。
翌日,秦翌先到塬地。
所攜運輸隊伍,兩人一組前后走。
這些人肩抗扁擔、雙手把持,扁擔左右,均下懸半干松木,平衡著力道,喊著號子,浩浩蕩蕩而來。
人多力量大。
四百根松木,在塬地上豎起來,一氣呵成。
禮重,必有所求。
這是人之常情。
早不送、晚不送,選擇此時送木料,還匯同滕子京一起來,陳吉海也不提前告知有此事,張涯本就覺得這非同一般。
等見到滕子京攜來的禮物,他更是頭大如斗。
兩簍巴蜀桔子!
還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桔子,是兩棵帶竹筐的桔子樹,帶土球、活的!
這不是高速、飛機、高鐵充斥的時代,南方桔子運抵北方容易的很,在這個年代,運輸這玩意,需要大量人手、物力。
“滕太守!此禮甚重,晚生拜謝?!?p> 暗中長呼口氣,張涯定定神,起身、整衣,再次拱手謝禮,“長者若有差遣,敬請?zhí)匮悦鳎砩厝σ愿?。?p> “哈哈!汝初立新宅,此乃討個吉利,有甚貴重的?”
滕子京拂須大笑,微閉雙眼說道,“不過,張小郎著實通透,老夫亦不必虛言。秦少監(jiān),將文卷給宣奉郎。”
“宣奉營造的上榆口壩,筑壩、攔砂、淤田,環(huán)環(huán)相扣,精妙絕倫!”
秦翌臉上帶笑恭維著,在桌子上展開卷軸,“此乃川口壩簡圖和條陳,愚兄匯同數(shù)位河工,核算擬定十數(shù)日,請賢弟過目、賜教!”
看著這簡易圖,張涯徐徐說道:“太守言重了,少監(jiān)言重了!晚生當不得!稍等片刻,讓我仔細觀瞻?!?p> 未幾,他不禁皺起雙眉。
川口壩規(guī)模太大了,全長六百五十米,高度達二十八米!初步估算土石方量,超過一百一十萬立方!
需要五千人,高強度勞作兩個半月!
這些還不算夸張。
夸張的是興利蓄水量,竟然超過五千萬立方!九陵水的全年徑流量都沒這么多吧,這是要統(tǒng)統(tǒng)攔截??!
張涯偷眼看看滕子京、秦翌、陳吉海三人,心中頓時糾結(jié)起來。唉!這些都是人精啊,葫蘆里到底賣啥藥?
罷了,罷了!
自個扔出去的鍋,怎么也要修補修補。
“滕太守、秦少監(jiān)……此壩雄渾異常?!?p> 張涯平復(fù)心情,淡然笑道:“然則,恕晚生直言,豈能將河水全部攔截,此有大而不當,浪費錢物之嫌!”
“噢!全部攔截不佳呼?”
滕子京雙眼迸出精光,臉上掛著笑意,“此地西垂,雨水不足,若均可為民利用,多出些錢財又何妨,老夫業(yè)已備齊財物!”
麻痹滴!果然是能名留歷史的人物!
張涯頓時翻個白眼,禁不住爆粗口:太特么的霸氣了!但這個……就算你們有錢有人,也不能這么瞎造啊!
“太守為民所想,晚生甚是敬佩。”
他搖搖頭,淡然說道,“然!壩口下農(nóng)田只有兩百頃,且備當年澆灌用水足矣,若是蓄水太多,只能白白流淌,無甚用處。”
“白白流淌?宣奉郎言重了?!?p> 秦翌眉頭微挑,急促反問道,“為甚不可豐年攔蓄,待大旱之年用之?愚兄遍訪老農(nóng),皆曰,此地十年六旱……”
“唉!少監(jiān)莫是弄反了?!?p> 張涯微微搖頭,繼而說道,“在九陵水中筑壩,雖說是興利避害,然攔洪乃首當其沖,灌田次于其后?!?p> “攔洪為主,灌田次之?”眼神驟然一亮,秦翌剛要說些什么。
滕子京沖他搖搖手,秦翌瞬間閉口不言。
抬手捋著胡須,滕子京點頭笑道,“張小郎,此言不虛。然則,此和蓄足水量,待旱年用之,有何沖突?”
“滕太守!我等皆不能斷定,來年雨水足或是不足?!?p> 張涯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繼續(xù)解釋著,“每年夏汛來臨前,皆要放空庫容,以攔蓄、調(diào)節(jié)洪水,否則突遭暴雨連天,大壩不負堪重……”
“哈哈!此議上佳,老夫深以為然。”
滕子京畫風陡轉(zhuǎn),繼而快速道,“一事不煩二主!老夫厚顏相請,宣奉郎勞心些,斧正此壩條陳,可否?”
州府的一把手,還是歷史名人。
人家都這樣說了,還有重禮來此。
張涯也不好意思拒絕。
“太守言重了!晚生當盡綿薄之力……”他并未多想,拱手言道,心中思索降低壩高的方案。
“幸甚!張小郎大氣之至,老夫心中寬慰不已。也罷!”
滕子京急促夸贊著,繼而扭頭說道,“秦少監(jiān)!若此壩以宣奉為主,汝在側(cè)輔佐之,可有怨言呼?”
“滕太守!宣奉雖年少,然睿智沖云,愚能幫襯一二,豈能有怨言?!辈坏葟堁恼f些什么,秦翌徑自笑道。
呃!這個……趕鴨子上架!張涯一時間沒轉(zhuǎn)過彎。
說時遲,那時快。
“少監(jiān)以大局為重,本府在此相謝。”
滕子京雙眼微睜,再次急道,“然則,此壩營造費時甚久,若要來年汛期前完成,汝等還需快馬加鞭?!?p> “太守所言極是。不如,吾等采用宣奉之策?!?p> 瞅了張涯一眼,秦翌亦急促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宣奉這里已有兩百多力夫,州府可先調(diào)用了,挖掘川口壩之根基?!?p> 臥去!嘛呢?
搶人啊!張涯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么。
“噢,哦……此議甚好!”
然而,滕子京搶先說道,“今載歲尾,人手調(diào)配欠妥。張小郎!不如先用一用你召集的力夫……老夫調(diào)廂卒為你營造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