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宅，院子里布置著一個盆栽，里面開著黃燦燦的迎春，一旁的屋子門開著，里面時不時的傳出幾聲笑聲。
“夏安！”
“欸！”
院外遠遠傳來了呼聲，屋內(nèi)的人應了一聲走了出來抬眼看向院外，是一個稚氣未脫的青衣內(nèi)使，手里抱著一本冊子，拿著個小章。
“爺回來啦！”
夏安聽言眼睛一亮，像只小喜鵲喜滋滋的跑了出去，還沒冠起的頭發(fā)束在腦后蹦蹦噠噠的。
“爺！”
“爺你看，我今天把年節(jié)收到的禮品都清點了下，你看看，有這么多，比去年多了二十幾件呢。”
夏安一邊說著一邊拉著一臉無奈的夏衡進了院子，夏安把手上的冊子遞到夏衡眼前，指著一個說道：“我估摸著這里面最貴的就是這套玉飾了，雖說不大，但玉質(zhì)細膩純凈，雕工精美，我打算把它留下給爺用，正好配爺?shù)囊律?。?p> “我得讓我哥出去打探一下市價，這一本冊子下來得是多少銀子呀，我居然看得到這么多的銀子，啊哈哈哈……”
夏安越說越高興，捧著冊子沒忍住笑了出來，轉(zhuǎn)頭看著夏衡道：“哦，當然，這些都比不得我看到爺回來開心。”
夏安說著抬手給夏衡捶了捶肩，轉(zhuǎn)而看著夏衡身后空空的，問道：“欸？我哥呢？”
“走啦?！?p> “他又跑啦？說好了今天來幫我的！不成，我明天得去門口堵他，看他還怎么跑。”
夏衡看著夏安氣呼呼的樣子有些好笑，轉(zhuǎn)而問道:“清點完了嗎？”
“清點好了，但還沒整理好，我明天非得把夏陽拉來一起收拾?！?p> 夏衡見夏安太過激動衣袖不知道在哪兒蹭了土，給他拍了拍，道:“那今天就先歇歇吧?！?p> “好。這是我整理的冊子，爺您拿著閑下了翻翻，也好清楚都有些什么?！?p> 夏衡接過了冊子，夏安這才注意到夏衡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撓了撓頭:“哎呀，我光顧著跟爺說話，爺連衣服也還沒換，爺先回院子吧，我鎖了這邊的門去廚房看看晚膳。”
“嗯，我不急，你慢慢來?！?p> 夏安見夏衡轉(zhuǎn)身走了，跑回去打算關門，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件事，回身道:“對了，爺，蘇大人來了，在書房呢?！?p> “我知道了?！?p> -------
書房，夏衡已經(jīng)換過了一身常衣，邁步走進了書房的院子，院子的擺設很簡單，只在中間放著一張石桌，旁邊有四個石凳。院子一側(cè)種著些竹子，另一側(cè)種著一排水仙，隨著風吹擺動著裙擺。
夏衡推門進去，扭頭看見了坐在一旁桌邊的蘇季，見他進來也沒什么反應，低頭翻過了一張書頁。
夏衡見狀挑了下眉，轉(zhuǎn)身走向了窗邊打開了窗子。窗邊放著一盆水仙花，比門外的開的更顯生機，外邊一層白色的花瓣襯著里邊那圈黃色的花瓣，像是一個身著黃衣的姑娘在白玉臺上起舞，陽光沒了窗子的阻擋，照在花朵上像是給給黃衣姑娘撒上了一層金光。夏衡輕輕撫著花瓣，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細膩，臉上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有道是，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想來有人深諳此道，人都不如花了?！?p> 等到蘇季耐不住先開了口，夏衡回過身去，看見了蘇季握著書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
“我這不是以為你有意冷落我，配合配合嘛?！?p> “我冷落你？分明是你對我熟視無睹、置若罔聞、視而不見，你先前在乾清宮是在打招呼嗎？你是在敷衍我?！?p> 蘇季嘴上抱怨著，卻給坐過來的夏衡到了杯茶遞到了手邊，夏衡喝了一口，道:“那是我打算跟皇爺舉薦你，不好跟你顯得太熱絡?！?p> “舉薦我？刑部主事？大理寺丞？”
“考功郎中?！?p> 蘇季端茶杯的手一僵，愣愣地問道:“什么？”
“吏部，考功司，郎中?！?p> “誰？”
夏衡看著蘇季的眼睛，抬手朝他示意了下。
“你，都不先招呼我一聲？”
“我舉薦你也是深思熟慮過的，不牽涉朝爭、無偏倚政見，此事又涉及京察大計，我想了想最信任的人也就是你了。我也沒想到皇爺今天就會問起?！?p> “你居然這么看重我？”
蘇季回過神來，道:“不對，這考功郎中在京察中主察，關乎官員黜陟，向來是得罪人的事。加上東林和三黨的黨爭，我若是考功郎中，那豈不是怎么做都會遭人記恨。”
“再者，你還是我舉薦的，只怕要引人懷疑你另有私心?！?p> “那我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
蘇季轉(zhuǎn)而想了下，又放了心：“哎呀，沒事兒，考功郎中這樣關鍵的職位，他們肯定會各自爭取的，加上我這資歷，哪兒擔得起考功郎中，皇爺肯定不會同意的?！?p> 夏衡在一邊悠悠道:“嗯，不一定哦，你還是有些準備，正是因為他們會各自爭取，所以皇爺更有可能選一位自己信任又不深涉朝爭的人。你給皇爺排了那么多戲，不是白做的吧？”
“那我……”
夏衡拍拍他的手一臉正色寬慰道：“放心，這都是我考量過的，朝中升遷不易，這既是考驗，也是契機，既然皇爺總歸要選一個這樣的人，為什么不能是你呢？況且你是皇爺選定的考功郎中，若是他們真將你逼入死局，皇爺又會怎么看待他們呢？你只需做皇爺?shù)亩勘愫?，一切分辨，交予他便是?！?p> 蘇季聽言也平靜了下來：“也是，大不了，我就回鄉(xiāng)開戲班子去，蘇家的事就托付你了，我也信任你。”
夏衡見他又精神了起來笑了笑，卻見蘇季喝了口茶搖搖頭道:“不行，我得下盤棋冷靜一下，來來來?！?p> 蘇季一邊說著，一邊把桌子上的茶盤挪了挪，從旁邊拿出了棋盤和棋子。
夏衡皺眉看著他道：“我不跟你下，我又下不贏你?！?p> “哎呀，你讓我贏贏又不吃虧，來，你執(zhí)黑子，我執(zhí)白子…”
帶著些寒意的風從窗戶吹了進來，輕輕撫弄著水仙花的花瓣，一股淡淡的香氣隨著風飄了進來籠罩著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