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氣沖沖地走進了廳堂里,伸手把桌子上擺著的花瓶推到了地上,發(fā)出了一聲脆響,談景緊跟在徐平身后勸道:“閣老切莫動氣,此事尚無定論,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談景說著扶著徐平坐下,徐思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走了出來,放下茶盤倒了杯茶遞給徐平,見他喝了口茶平靜了些問道:“阿爹,怎么,是上頭懷疑明之也參與了貪墨嗎?”
“他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徐州貪墨,是京察?!?p> “京察?”
徐思不在朝堂,一時不太明白,談景解釋道:“他們是想借小公子的那幾封信,誣蔑閣老通過小公子暗示沈昱莫聯(lián)合王應(yīng)平偽作私書,以此逼走前冢宰,廷推吏部尚書,操縱京察。”
“這,不過就幾封信,他們竟然胡謅出這么多莫須有的事情。上頭不會信了吧?那怎么辦呢?”
徐平越想越氣,把茶杯磕在了桌上,抬頭看向談景問道:“你覺得蘇季會說些什么?”
談景蹙眉想了想,道:“他,怎么說呢,他在京察中的觀點,都是有訪冊之類的證據(jù),他并沒有主動與我辯駁過什么,凡是他們幾人有爭論的,都會交予我定奪,只在我這邊與都察院的觀點實在不合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表態(tài),而且也是以調(diào)平為主。我覺得,他應(yīng)該不會說些對我們十分不利的話?!?p> “他不是和夏衡私交不錯嗎?”
“可這次夏衡匆匆結(jié)案,并未涉及朝堂,他若順著他們的話,豈不把夏衡也拖進了上頭的猜忌之中?!?p> “我擔(dān)心的是上頭已經(jīng)猜忌他了,夏衡為了擺脫猜忌,迫切需要一個結(jié)果,就現(xiàn)在的情況,什么結(jié)果是他最容易得到的?”
談景聞言想了想,答道:“王應(yīng)平!”
見他明白了,徐平接著問道:“京察的情況到底如何?”
“我沒有偏私,名單中是有我們的人的,我和蔣正爭執(zhí)不下的也并沒有一味堅持己見。但是閣老也知道,京察中有爭議的地方,本就是以個人判斷為準(zhǔn),難免會被人利用?!?p> 徐平捏了捏眉頭,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欸?!?p> 談景看了眼徐思示意他照看徐平,點頭應(yīng)下,轉(zhuǎn)頭出去了,徐思提起了茶壺,給茶杯中續(xù)上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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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暖閣,夏衡仍然低著頭跪在那兒,陽光離他更遠了,隔出了好大一截。雖然已經(jīng)到了春天,但地上還是透著一股涼氣,夏衡揉了揉膝蓋,突然覺得眼前一暗,抬眼過去發(fā)現(xiàn)是白瀟拿著一個簸箕和小刷子走了過來,然后蹲在了他側(cè)邊,夏衡想到自己如今的樣子,有些尷尬地撇了撇頭。
“廠公小心些,奴婢把這些瓷片掃掉?!?p> “嗯?!?p> 夏衡不好意思去看她,察覺到她掃完后人卻沒動,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從袖子里有些艱難地抽出了一張墊子,小聲說道:“廠公可以先墊在膝蓋下面,用衣服擋住看不到的?!?p> 夏衡伸手接過了墊子,微微撐起身子放在了膝蓋下面,整整衣服蓋住??吹桨诪t有個收回手的動作,他明白她是怕自己會摔倒伸手扶了一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抬眼看著她輕聲道:“多謝?!?p> “小事而已。廠公要不要喝些水?或者吃些糕點?”
“不必了,你先走吧,皇上正在氣頭上,小心連累了你?!?p> “上次廠公賜藥奴婢還沒謝過,再者,皇上的脾氣向來一陣一陣的,這會兒或許已經(jīng)消氣了?!?p> 聽到白瀟說的是賜藥,夏衡心底那點暖意慢慢又淡下去了,緩了緩說道:“上次送藥的事你已經(jīng)用食盒謝過了,不必再掛懷了。我現(xiàn)在確實沒什么需要的,你先回去吧?!?p> 白瀟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那好吧,那廠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讓人來找奴婢。其他人或許有些顧慮,廠公不必為難他們,讓他們來找我就好。”
“好,若有事我找你?!?p> “那奴婢就先走了?”
“嗯?!?p> 看著白瀟拿起東西走了,夏衡感覺著舒服了些膝蓋,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