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宅門口這會兒站著一堆人，打頭是夏安、夏陽和燕臨，后面站著四個抱著劍，穿的很利索的人。夏安眼睛盯著宅子面前的那條路，嘆了口氣，然后皺著眉說：“不是我說，咱們這兒站的人是不是有點兒多？”
夏安左手邊旁邊的燕臨接話道：“多嗎？不多啊。都是自己人嘛?！?p> 夏安側頭看著燕臨，猶豫了一下問：“我記著，今天夏宅當值的應該不是你吧？”
燕臨看著夏安答道：“不是我啊?！?p> “那你過來干什么？”
燕臨朝著夏安笑了笑說：“哎呀，我這不是好奇夫人是個什么模樣嘛。天天聽夏陽跟我說，我又見不上面，當然要趁這個機會看看。再者，你也不能光說我啊，還有夏陽呢。”
燕臨邊說著往夏安右手邊站著的夏陽那兒示意了一眼，然后接著說：“往常休沐的時候連人都逮不著，今天不也在這兒呢嗎。”
夏陽聽言也看過來跟他們說：“我跟你能一樣嗎？你是來看熱鬧的，我是來幫忙的。我畢竟跟夫人之前是見過幾面的，有個認識的人在，夫人也就不會那么緊張了。你看我多貼心。”
燕臨笑了笑敷衍的說：“好好好，你貼心，你貼心?！?p> 后面抱著劍的四人里，打頭那個笑了笑說：“怕什么，反正以后夫人是要住在夏宅的，先認識認識也好嘛。”
旁邊的那個人也附和道：“就是呀。夏安你不要緊張，我們不會惹事的?！?p> 夏安回頭看了一眼抱著劍站的吊兒郎當?shù)乃膫€人，干笑了一下說：“惹事倒是不至于，關鍵我怕一會兒你們嚇著夫人?！?p> 先前說話那個人又說：“不會，不會嚇到夫人的，放心?！?p> 這邊話音剛落，夏陽突然提醒了一聲：“馬車來了?！?p> 夏安聽見夏陽的話連忙回過了頭，只見一輛外表看著平平無奇的馬車緩緩朝夏宅這邊駛了過來，穩(wěn)穩(wěn)地停到了夏宅門口。車轅上坐著一個看著三十來歲頗為穩(wěn)重的人，等馬車停穩(wěn)了，朝馬車里的人說道：“爺，夏宅到了?！?p> 聽到馬車里面應了一聲，那人利索地從車轅上翻了下來，轉而去車廂后面拿了馬凳出來放到了馬車旁邊。夏安幾人早早地往前迎了幾步盯著馬車的車簾，只見車簾動了一下露出了夏衡的臉。夏衡視線一轉看到夏安幾人盯著這邊愣了一下，小聲說了一句：“怎么都在呢?！?p> 夏衡說完話下了馬車，手上還提著一個包袱，夏安見狀上前從夏衡手上把包袱接了過來，然后和他一起看著馬車那邊。沒過多久馬車車簾又被掀開了，白瀟掀開車簾沒注意到旁邊還站著別的人，看了眼馬凳旁邊的夏安徑直就要下來，剛踏上馬凳只聽見耳邊傳來齊齊一聲：“見過夫人！”
白瀟被這突然傳過來的聲音嚇的一抖，下意識朝著聲音那邊看了過去，腳下一時有些不穩(wěn)，夏衡見狀連忙伸手拉住白瀟的胳膊扶了一下，旁邊的夏安看見這個場景扭過頭無奈地扶著額。
我就知道。
夏衡扶著白瀟從馬凳上下來站穩(wěn)然后送了手，轉身瞪了一眼乖乖巧巧站在那兒的幾人，說：“你們怎么都在這兒呢？”
燕臨先開口答道：“爺我是來當值的，我想著今天夫人回來，多個人在夏宅待著安全一些。“
夏衡又看了眼夏陽，夏陽連忙答道：“我是來幫忙的。夏宅這邊夫人認識的除了爺也就是我了，我想著有個認識的人，夫人也不會那么緊張。”
抱著劍的那四人打頭的那個也解釋道：“爺，我們幾個是來保護夫人的，順便也跟夫人認識認識，畢竟日后在宅子里總見面嘛?！?p> 白瀟下了馬車還沒從剛才被嚇的勁兒里緩過來，這會兒還心有余悸的站在夏衡身后，聽見他們幾個說話的聲音把頭探出去看了看，看到了夏陽身后拿著劍的幾個人又悄悄把視線收了回來，呼出了一口長氣。
難怪那么大一聲，練武的啊。
夏衡無語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回頭跟白瀟說：“先進去吧。”
“好?！?p> 白瀟應了一聲，夏衡帶著她往夏宅里走了進去。夏陽和燕臨他們轉身讓了路，等著夏衡他們過去了又跟了上來。夏安回頭看到他們幾個放慢了腳步和他們走到了一起，等到和夏衡的距離遠一些了，小聲說道：“剛還說過別嚇著夫人，你看看?！?p> 夏陽尷尬的笑了笑說：“這是意外，聲音沒控制住?！?p> 夏安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一行人又進去了。
白瀟隨著夏衡進了夏宅大門，入眼先是一個露臺，看著不太大的樣子，旁邊放著幾缸開得正好的蓮花，飄散著一些香氣。夏衡帶著白瀟一路穿過露臺走到了大廳里，然后示意白瀟坐在主位上。
“我坐這兒？”
夏衡點了點頭說：“就坐這兒?！?p> 夏衡說完坐到了主位的另一邊，白瀟看夏衡坐好了，也坐了下來。一個小廝端著茶盤從大廳后面繞了出來，走到夏衡和白瀟面前行了一禮，放下茶盤又退了出去。夏衡伸手給自己和白瀟倒了一杯茶，然后看著走進來站好的夏安他們說：“不是說要認識認識嘛，先介紹一下吧?！?p> 夏安剛張嘴要說話，沒想到旁邊的白瀟先開口說：“那個，我先前是御茶房的宮女，這次幸得廠公幫忙可以出宮，需要在夏宅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要麻煩大家照顧了?！?p> 大廳里的人聽到白瀟的介紹都笑了一下，夏陽開口說：“夫人太客氣了，沒什么照顧不照顧的。爺剛才的意思，應該是讓我們向夫人介紹一下，夫人不用這么緊張。”
白瀟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說：“不管怎么樣，介紹一下比較好嘛?！?p> 夏安這個時候介紹道：“夫人，我是夏安，算是宅子里的管家，平常夫人待在夏宅見到我的機會比較多，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隨時來找我。另外就是，爺接夫人的時間有些急，現(xiàn)在只來得及收拾好夫人的房間。夏宅以前沒有丫鬟，所以暫時夫人這邊沒有貼身伺候的人，夫人稍微等等，就這兩天，我會安排丫鬟讓夫人來挑。”
白瀟搖搖頭看著夏安說：“沒關系的，我向來也沒有人伺候的?！?p> 夏安笑了笑說：“還是身邊有個親近的人會方便些，夫人不用介意。”
“那就多謝了?！?p> “沒事兒?！?p> 夏安介紹完，夏陽接著說道：“夫人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夏陽，我平常是跟著爺?shù)??！?p> 白瀟笑了笑說：“我記得你?！?p> 白瀟在夏陽和夏安之間仔細看了一下，突然覺得他們長得有些像，有些好奇地問道：“欸，夏安和夏陽怎么看著有些像呢？”
夏陽和夏安對視了一眼，然后回道：“還是夫人看人仔細，這才第一面就看出來了。夏安是我弟弟，小我三歲。”
白瀟看著夏陽和夏安笑了笑說：“你們眉眼長得有些像，站在一起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p> 燕臨看夏陽也介紹完了，說道：“夫人，還有我呢。我是燕臨，是東廠的人。夫人之前沒見過我，不過我可是經(jīng)常聽夏陽提到夫人你。雖說我平常在東廠，不過夏宅里的侍衛(wèi)是東廠的人輪流排班的，主要是我負責，夫人以后還能在宅子里看到我。后面這幾個……”
燕臨邊說邊側身示意了一下身后拿著劍的那四人，然后接著說：“他們也是東廠的，是今天當值的侍衛(wèi)。東廠的侍衛(wèi)一般不喜歡在院子里四處溜達，不是在屋頂就是在樹上。東廠在夏宅輪值的人多，名字夫人記不住也沒關系，夫人以后在宅子里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只要沖著上面喊一聲，聽到的人就會過來了。要是夫人對哪個人不滿意呢，就告訴我們爺，東廠可以換掉他。“
白瀟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朝著燕臨和那四個拿劍的人說：“辛苦你們了?！?p> 那四個人連忙搖搖手，打頭那人說道：“不會，不會?！?p> 夏衡看人也介紹的差不多了，轉頭朝白瀟說：“該認識的也認識了，要不讓夏安帶你去你的房間看看，先收拾好，也可以歇一會兒?！?p> “好。“
聽到白瀟答應了，夏安往前走了幾步朝著白瀟說：“夫人跟我過來吧，我?guī)Х蛉巳シ块g?！?p> “麻煩你了。“
白瀟站起來下意識要朝夏衡行禮，突然想起來夏衡先前說在夏宅不用這些虛禮，站起身子向夏衡打了聲招呼：“那我先走了?！?p> 夏衡點了點頭，白瀟朝夏陽他們笑了一下，跟著夏安從大廳后面繞進去了。等到白瀟走遠了，燕臨開口說：“看著夫人脾氣很好的樣子欸，爺你眼光真好?！?p> 燕臨說完帶著一臉笑看著夏衡，夏衡只是微微笑了下側身握住了桌子上放著的茶杯沒有說話。夏衡抬眼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禮冊一樣的東西，一邊拿起來看了看一邊問道：“這是什么呀？“
夏陽連忙回道：“是禮冊，都是自己人的。東廠的人聽說爺今天要帶夫人回來，都送了禮，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只是大家的心意。東西夏安已經(jīng)收回去了，禮冊留下是想讓爺看看?，F(xiàn)在送禮還只是京城的人，等過兩天外地的也知道了，爺這兒還能收不少呢?！?p> 禮冊是自己簽的，有些實在不會握筆的人只能歪歪扭扭的隨便畫幾筆。確實都不是什么貴重的禮，只是都很有心意。夏衡看著禮冊上那一個個眼熟的名字笑了笑，只覺得周身暖暖的。燕臨又問道：“那既然夫人現(xiàn)在回來了，爺不請個客嗎？”
夏陽聽言點點頭說道：“就是呀。爺總要請些自己人慶祝一下嘛。”
后邊那四個人也紛紛附和了起來。夏衡聽到夏陽的話愣了一下，然后收斂了笑容，把禮冊合住淡淡地說：“慶祝什么？慶祝人家好端端一個姑娘，落在我這個宦官手里嗎？”
夏陽幾人一下子愣住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時間氣氛突然低沉了下來。夏陽看著夏衡有些難受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說些安慰的話，夏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把手上的禮冊放到了桌子上說：“好了，禮冊我看過了，讓夏安收起來吧。你們?nèi)ッΠ?，我去書房?！?p> 夏衡說完轉頭從后面繞了出去，燕臨小聲咕噥了一句：“把這茬給忘了?！?p> 然后大家一臉為難的相互瞅了瞅，嘆了口氣。
夏衡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反手闔住慢慢地靠在了門上，視線里正對著地是書房里放著的那張軟榻。夏衡看著它，仿佛又看到了不久前坐在另一張軟榻上的自己和陳翊，腦子里回想起了先前和陳翊說的話。
“老祖宗有事情要和我交代嗎？”
陳翊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和夏衡倒了杯茶，茶水的熱氣從茶杯里飄了出來，在陳翊和夏衡之間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水汽，模糊了人臉上的表情。
“沒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說，丫頭在夏宅住著的日子，要麻煩你照顧了。她進宮沒多久就來我跟前了，有我護著，她沒見過多少宮里的腌臜事，其實還是小孩兒心性。她不會惹事的，但也不會任由別人欺負。我希望這段日子里，你可以代替我，護著她這份心性。”
“我明白的，東廠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她，夏宅也很清凈，我會代老祖宗護好她的?！?p> 陳翊點了點頭笑著說：“那就好。”
陳翊頓了頓接著說：“還有一件事，就是那丫頭的婚事?！?p> 夏衡原本低頭握著茶杯微微笑著，聽到陳翊這句話愣了一下臉上的笑也很快抹去了，只聽陳翊接著說：“你我的情況，嘖，也都清楚，于別人來說在普通不過的東西，與我們來說卻是奢望。其實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情，我只是作為一個祖父，想讓她好好的而已。”
夏衡低著頭沒說話，過了會兒抬起頭看著陳翊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說：“老祖宗說的，我明白。您放心，我只是這段時間照顧她而已，等到風頭過去了，若是她想離開……“
夏衡輕輕咳了一聲接著說：“我會送她離開的?！?p> 陳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幽幽地嘆了口氣，夏衡又低下了頭，手指輕輕地摳著手里的茶杯……
夏衡從回憶里回過了神，站直身子走到軟榻邊坐了下來，然后望向了窗口。有些陽光從窗口照了進來，在這個地方能看到它聚集起來的光束，擊穿了籠罩在它身邊的昏暗?？上暮庵溃霾坏侥鞘?，便是離得再近，他也碰不到。
到底，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