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莫嫌青梅小13

　　她幾乎是憋著一口氣的活著，好叫陸母看看，她不是她以為的那樣沒用。

　　如今陸母死了。

　　她一下子失去了前進(jìn)的動力。

　　她坐在黑暗的房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挨打一個號碼，那是很多年前的殷秋的電話號碼，她知道殷秋現(xiàn)在的電話號碼是另外一個，她也知道一個電話號碼是多少，但是她不會打給他的，他們不該有聯(lián)系。

　　她已經(jīng)卑微到這種地步。

　　她想，她不能這樣下去。

　　她走出門，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走著便蹲下身抱著了自己，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二十四五啦，一事無成，將日子過得這般邋遢糟糕，可真叫人覺得丟臉，可是又有什么辦法，人不都是這樣么。

　　除了天生含著金湯匙下來的人，又有多少人能夠改變自己這一生，縱然有，也不過是鳳毛麟角。

　　她不過是個平凡人，但是過上普通人的一生，便用盡了全部力氣。

　　可如今，她連這普通人的一生都似乎不能夠擁有了。

　　她回家，出門，回家，痛哭……

　　日子在不斷重復(fù)，她的病情并沒有任何好轉(zhuǎn)。

　　她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干干凈凈的走進(jìn)了海里。

　　這里有大海，她卻很少來，最開始想來，陸母不答應(yīng)，后來長大了就不想來了，很多事都是如此，一旦錯過，也就不要了。

　　她將一只腳跨進(jìn)冰冷潮濕的空氣里，好像一瞬間就把三世繾綣化作冰霜，沉入海里。

　　她慢慢的走進(jìn)深海，隨波逐流，無所依靠。

　　她一直昏迷著，不知道在海上飄泊了多久，最后卻被他人所救。

　　輪船上，她終于醒了過來，滿目高鼻深目的人，她躺在床上，眼睛輪了一遍，愣了好一會兒，方才緩過氣來。

　　她沒有說話。

　　下午有人來給她換點滴，看她醒了，問道：“Why don't you wake up?（醒了怎么不叫人？）”

　　陸無依沒有說話。

　　那人便以為她是個啞巴，也就沒說什么，只一會兒叫人送來了吃的。

　　陸無依沒有動。

　　夜里來了個人。

　　那人踏著月色走進(jìn)來，個子極高，看著她道：“No eres mudo，?Por qué no hablas?（你又不是個啞巴，為什么不說話，發(fā)生了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萊恩也不覺得無趣，而是打量著她，就像孩子在打量著自己最心愛的一款玩具。

　　陸無依不動不說話已經(jīng)有十來天了。

　　她倒是忍得住，安生得很，甚至連一點兒都不動彈。

　　這一日，萊恩依舊來看她，她費(fèi)力的拉住萊恩，道：“?Por qué no me salvaste y me dejaste morir?（為什么救我，讓我死了不好嗎？）”

　　萊恩看著她：“Realmente sabes espa?ol.（你果然會西班牙語。）”

　　陸無依漠然不語。

　　萊恩道：“Me gustas， te encuentro gracioso y natural para salvarte. Tú puedes morir y yo todavía te puedo rescatar.（我喜歡你，覺得你有趣，自然要救你。你可以尋死，我還是可以把你救回來的。）”

　　陸無依依舊不說話。

　　好在第二天她就開始吃飯了。

　　她容貌雖不絕美，只算是清秀，沉默卻使萊恩對她很感興趣，萊恩去了很多國家，少見東方美人這樣沉默寡言乖巧。

　　萊恩還挺喜歡看她吃飯的，她吃起東西來不急不忙，很是斯文。

　　陸無依身體慢慢的好些了以后，會到游輪上走一走，游輪上有許許多多的人，來自各行各業(yè)，看起來就是社會精英。自帶驕矜傲氣。

　　陸無依雖然身體不大好，同那些社會精英沒什么可比性，然而她經(jīng)歷了太多，無論做什么事都有一種從容淡定的氣質(zhì)，還算吸引人。

　　她自己站在甲板上吹著海風(fēng)。

　　游輪已經(jīng)在海上航行了近三個月，這段時間一直在返航，今天還有三個小時便會到達(dá)港口，陸無依站了很久，直到鼎沸人聲傳來，古老的紅白尖頂建筑印入眼中，她才明白自己已經(jīng)回歸人類社會。

　　游輪上的人逐漸下去，由他們各自手下接走，陸無依停留在游輪上，有些躊躇。

　　萊恩說：“Vamos.（走吧。）”

　　陸無依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萊恩道：“你和我回去，做老師，中文……”

　　萊恩會說一些中文，只是不大好。

　　陸無依道：“我沒有綠卡?！?p>　　“我準(zhǔn)備?！?p>　　陸無依想了想，打算放棄國內(nèi)一切，橫豎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背井離鄉(xiāng)也沒什么要不得，她點頭道：“好。”

　　她留在這里，成為了萊恩的中文教師，萊恩勤奮好學(xué)又聰慧，教起來很是省心，加上陸無依會西班牙語，萊恩并不將她拘著，有時候出去也會把她帶上。等到萊恩給她弄了個身份后，更是會將她帶出國，熟悉萊恩的人都說萊恩這次是上心了。

　　只有陸無依知道，萊恩是上心，不過這份喜歡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對玩具的喜歡，她雖然不知道男人經(jīng)歷過什么，但是他的一些情緒三觀跟普通人不同。

　　不過那又如何。

　　她曾以為自己堅若喬木，面對什么都能夠堅定對待，如今方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從朽木上生長出來的藤蔓，根底早就和那已經(jīng)腐朽的東西一樣，爛在骨子里了，倘若不能夠找到攀附的東西。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干枯死去。是她一直以來想不明白，才會在陸母死去的時候，心神激蕩，生不如死，一念之間，起了輕生的念頭。

　　如今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

　　有一個說法，說人這一生當(dāng)中或多或少都會有某一個時刻想過死亡，但是大多數(shù)人只是因為一念之差罷了。

　　如果一旦被救下來，他們很難會有第二次勇氣去自殺。只有少之又少萬念俱喪的人才會選擇再一次去死。

　　陸無依正好是前一種人，死過一次之后不死，她便不會再死第二次了。

　　她名義上于萊恩來說，應(yīng)該算是他的老師，可實際上，她明白自己不過是攀附于男人的藤蔓。

　　這種攀附并非是妻子對丈夫的攀附，而是一位脆弱者對于人生祈求下無路可走所做出的攀附，只要男人不死，她就會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