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蔡嚴(yán)明神色一變,厲聲道:“胡攸,雖說你是一州司馬,主管本州軍務(wù),但本官亦是湖州別駕,你我同級,難不成,你還能殺了本官?”
胡攸哈哈一笑:“蔡大人,請慎言,謀殺一州別駕的罪名,老胡我還擔(dān)不起。此事應(yīng)該是這樣的:本官奉命前來清繳逆賊,不料逆賊兇狠,竟以蔡大人為質(zhì),見已無路可逃,殘忍將蔡大人殺害。蔡大人因公殉職,本官亦是痛心疾首,唯有誅殺逆賊,為蔡大人報仇雪恨。蔡大人以為如何?”
“賊子,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蔡嚴(yán)明,若非顧及你別駕的身份,老子早就一刀宰了你,識相的,就閃到一旁,否則,別怪老胡我心狠手辣!”
蔡嚴(yán)明臉色鐵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胡攸正要動手,卻聽裨將在耳邊嘀咕了幾句,胡攸看著蔡嚴(yán)明笑到:“喲,蔡大人,你瞧我這記性。今日若是就這么放過你,他日難免你回過頭來咬我一口,所以嘛,還請蔡大人先殺個逆賊,也好讓老胡我心里有個底?!?p> “你……你……”蔡嚴(yán)明已然氣急,顫抖著手指著胡攸,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胡攸揮了揮手,四方的甲士便提刀圍了上來,不管是否觀中弟子,見人就砍,清心觀中頓時一片哭嚎之聲。老道士黃純篤怒喝一聲:“胡攸,今日老道就是拼著祖師基業(yè)不要,也要斃了你!”
只見老道士袖中突的飛出一柄古劍,瞬間便穿透了兩個正欲動手的甲士,向胡攸襲殺而去。這老道士,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竟是個能御劍而行的大高手。
胡攸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猛的抽出手中寶刀,便隨著一股刺眼的強光,狠狠劈在那飛劍之上。
老道士自知無法一擊得手,連進(jìn)三步,右手剛好握住古劍,借勢向前一刺,左手勁氣一斂,向著胡攸握刀的右手探去,想要奪去胡攸手中之刀。胡攸一身武藝皆來自戰(zhàn)陣之上,搏斗經(jīng)驗自然極為豐富,他深知失勢不可為,面對老道士這看似平淡,其實極為歹毒的一擊,便沒有選擇退縮,寶刀一翻迎著老道士左手一削,趁著老道士縮手的一瞬間,又一刀劈在古劍之上。
這一刀的力道非同小可,老道士差點拿捏不住古劍,只能往后一退。胡攸自然得勢不饒人,一連劈出十余刀,老道士便一退再退,雖然堪堪擋下,但氣勢已被胡攸完全壓制。
這時,觀中已完全大亂起來,喊殺聲四起,伴隨著某些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這就是一幅人間煉獄的模樣。眼看著觀中的慘景,老道士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韜光養(yǎng)晦那么多年,可不就是為了讓清心觀傳承下去嗎,想不到,我三代人之努力,盡付于流水。
老道士心神失守之下,被胡攸抓住破綻,一腳踢在腰間,身體便飛將出去,胡攸欺身而上,揚起寶刀便狠狠砍了下去!
正在這時,一旁的趙暄出手了,只見他剎那間便來到胡攸身旁,一指便點在胡攸手中寶刀之上。趙暄時機抓得極準(zhǔn),正是胡攸換氣之時,胡攸只覺得體內(nèi)氣機變得晦澀起來,心中大駭之下,急忙抽身而出。
提著寶刀道:“先生是何人?”
趙暄并不與他廢話,周身勁氣鼓蕩而出,將附近的甲士全部擊飛出去,心神一動,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寶刀又疾馳而出,眨眼間便又殺去十?dāng)?shù)人。
胡攸頓時冷汗涔涔,看這些手段,眼前這人莫非是江湖大宗師不成?
他心中也自知今日之事不可善了,沒有任何遲疑,胡攸撒腿就逃。趙暄并不想就這么放過他,一步而過,便來到胡攸身后,一拳砸在胡攸肩頭,瞬間便將他的肩頭砸碎。胡攸被那巨大的力道砸翻在地,單手捂住破碎的肩頭,看著極為凄涼,與之前不可一世的司馬大人判若兩人。
一眾甲士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敢動彈,趁著這個空隙,那些被殺破膽的人四散而逃。而之前那被擒拿的小道姑,也趁機跑到黃純篤與趙靖身邊,神色緊張,正是之前讓趙靖幫忙掛燈籠的紫袍小道姑。
胡攸干笑著道:“今日不知此觀中還有先生這等人物,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趙暄說道:“讓你手下甲士,悉數(shù)退出清心觀!”
胡攸此時自然不敢多言,急忙吩咐下去。
趙暄又道:“似你這般滅絕人性之人也能做一州司馬,可見大周如今的軍務(wù)管理已經(jīng)混亂到何種地步。若你今日不給老夫一個說法,老夫便拿你項上人頭祭奠那些枉死之人。”
胡攸不敢反駁,只是道:“前輩,這清心觀好歹也是我大周國師府邸,晚輩怎敢不敬。只是,晚輩亦是受人脅迫,不敢不從呀!”
“你說的可是現(xiàn)今湖州長史,許近思?”
“正是,正是!前輩有所不知,這許大人乃三曹門生,晚輩在朝中無依無靠,可不敢得罪他呀!”
“他為何讓你來這清心觀?”
如今小命被捏在趙暄手中,胡攸便也顧不得許多,便倒豆子般的全交代了:“許大人之意,是讓晚輩來取那紫檀劍匣?!?p> “紫檀劍匣!”一旁的老道士黃純篤驚呼出聲,不曾想,祖師爺昔日之言竟是一語成箴!
“許近思讓你來取紫檀劍匣何用?”
胡攸神色一滯,搖頭道:“這個晚輩便不知了。許大人雖說只是湖州長史,品秩與晚輩相同,但如今卻如同晚輩上官,他吩咐晚輩做事,晚輩哪敢過問?!?p> 趙暄見胡攸不似說謊,便不再多言,轉(zhuǎn)頭向一旁的蔡嚴(yán)明問道:“你為一州別駕,不在府衙內(nèi)處理政務(wù),來此地作甚?”
蔡嚴(yán)明拱拱手道:“老先生,卻是長史許近思許大人拜托下官來的。”
“哦?他是如何說的?”趙暄一臉奇怪,許近思既已讓胡攸前來作惡,為何還讓蔡嚴(yán)明來這清心觀。
“許大人說他收到了黃觀主之邀,但許大人查出這觀中有人勾結(jié)逆賊,要緝拿賊人,不便前往,讓下官來清心觀,代為祝賀!”
趙暄又問黃純篤:“黃觀主可曾邀請過那許近思?”
黃純篤點頭道:“卻有此事,但老道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根本沒敢祈求許大人能親自過來?!?p> 趙暄點頭,表示知曉,又對胡攸道:“你既為一州司馬,更應(yīng)該約束自己的言行,約束轄下兵馬,為民造福,為大周排憂。而今你仗著手中兵馬,竟敢草菅人命,還想謀害一州別駕。光天化日之下尚且如此,可見你平時是如何的為非作歹,今日,卻是留你不得!”
說著,便要出手。
胡攸的心似乎都跳漏了一拍,急忙道:“前輩,晚輩平日間確實沒少做歹事,但萬萬不敢殺人,更不敢意圖謀害朝廷四品大員?。≡S大人乃晚輩上官,晚輩受他脅迫,不敢不從??!還望前輩看在胡攸有幾分淺薄軍功的份上,手下留情??!”
胡攸見趙暄有些遲疑,又道:“前輩,許大人乃三曹先生的門生,而今三曹先生起復(fù)在即,莫說晚輩,恐怕前輩也要給三曹先生幾分薄面吧!不若,讓晚輩去請許大人前來,想必許大人也十分愿意結(jié)交前輩這樣的高人,您看如何?”
胡攸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我胡攸的面子你不給,許近思的面子你不給,那趙三曹的面子你給不給?
趙暄沉吟半晌之后,道:“且去請那許近思!”
胡攸瞥了一眼周圍之人,臉上得意更盛,招來副將,便讓他去請許近思。
相應(yīng)的,清心觀眾人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尤其是那黃純篤,本想指望眼前高人嚇退胡攸,若是這位高人也懼怕那趙三曹,又該如何是好?轉(zhuǎn)念一想,倒也是,在大周這個地界上,有誰敢不賣三曹先生幾分薄面?
想到這里,老道士心中一片凄然。
那胡攸見此,竟是招來甲士將自己扶了起來,搬來椅子,又拿了燒雞,斟上酒,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吃了起來,看得觀中弟子憤恨不已。
小道姑更是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她不明白,那個家伙那么討厭,為什么這位前輩不將他一劍殺了,反而留著他在這作威作福呢?
不多時,胡攸先前派遣出去的裨將回來了,說是長史大人許近思已經(jīng)駕臨觀外,讓眾人去迎接。胡攸心中一喜,將油膩的手在袍子上隨意擦了擦,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趙暄說道:“如今長史大人已經(jīng)在觀外等候,先生這就隨我去謁見吧!”
不料趙暄卻道:“讓他進(jìn)來?!?p> 胡攸臉色一滯,繼而又笑著說道:“晚輩拜見長輩,是這個禮!就請先生在此等候,胡某這就去拜見長史大人?!?p> 胡攸看似紅光滿面,心中卻是冷笑不止,且看你見了許近思,還是不是這副高人風(fēng)范!
這樣想著,胡攸便走出了清心觀,果然看見許近思在此等候。急忙上前道:“下官胡攸見過許大人!”
長史許近思今年不過三十五歲,在他這個年紀(jì),能坐到一州長史的位置,也算是大周少有的俊杰了。許近思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讀書人,在穿著上也不甚講究,一襲儒袍,也沒有多華麗,看上去清清瘦瘦的,不像一州長史,倒像個教書匠。
別看許近思平淡無奇,要是你了解他的履歷,絕對會被嚇到。
成武二十一年,許近思大朝試后被先帝點為探花,進(jìn)入翰林院,三年后,被調(diào)入禮部任職,這時的許近思品秩是從六品。又三年,許近思請愿進(jìn)入軍中,被調(diào)往邊境,任職軍隊書記官,從五品。又五年,被任命為湖州瓊英府知府,正五品。又三年,累遷為湖州長史,正四品。而今為官十五年,便隱隱坐到了一州刺史的位置,此人的能力,不可謂不出眾。即便成武二十一年大朝試的主考官是趙暄,那一年大朝試的含金量也是公認(rèn)的最高,許近思在其中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此時,看著胡攸的殷勤樣,許近思心中輕笑一聲,暗暗想到:看來胡攸這次吃了不小的虧,需要自己撐腰,要在平時,這個莽夫,哪里會這么恭敬,還口稱下官?說聲“老胡我”那都算好的了。
不管心中如何看不起胡攸,許近思還是和煦道:“胡大人不必多禮!胡大人來此緝拿逆賊,不知此事辦得如何?”
胡攸明白,許近思明面上問的是緝拿逆賊的事,可實際上嘛,問的卻是紫檀劍匣的事,當(dāng)下便道:“大人,此事本來下官已經(jīng)辦妥了,但這清心觀不但勾結(jié)逆賊,還藏污納垢,意圖謀害朝廷命官,下官浴血奮戰(zhàn),豈料賊人兇狠,殺了一眾甲士,下官亦是身負(fù)重傷,不得已之下,只能驚動大人。下官辦事不利,還請大人責(zé)罰!”
“哦?竟有這種事?光天化日之下,賊人竟如此大膽,還有沒有王法?”
“大人明鑒!”胡攸拍了一聲馬屁,便跟隨著許近思進(jìn)了清心觀。
一路上,胡攸還向許近思說賊人是如何如何的兇悍,說那賊人如何如何辱罵,如何如何看不起大人,又說自己為了大人的面子和囑托,是如何不顧自身傷勢,與賊人斗智斗勇。把趙暄說的罪大惡極,把自己塑造的偉大無比,全然忘記了先前在趙暄面前的凄慘樣。
果然,胡攸覺得自己這番說辭還是有用的,當(dāng)許近思見到那賊人之后,身體竟是劇烈的顫抖起來,顯然已經(jīng)是氣急。
哈哈,如今許近思已在眼前,看你還怎么囂張。
這一刻,胡攸得意無比,都說京城里的那幫清流御史,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風(fēng)聞奏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此焦頭爛額??磥恚依虾幢悴蛔R得幾個字,也還是有這方面的天賦的嘛,要不等哪天老胡我發(fā)達(dá)了,也求個御史來當(dāng)當(dāng),好體會一下做清流的感覺。
胡攸一面幻想著,一面期待著趙暄低聲下氣的模樣,然后……然后他就看著許近思,在湖州呼風(fēng)喚雨的許近思,也是他今天最大的依仗,就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跪在那人面前,將頭都埋在雙膝之間。
然后,許近思又說了一句讓胡攸五雷轟頂?shù)脑挕?p> “學(xué)生許近思,拜見恩師!”
東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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