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緩步行來。
看著靠在椅子上的武二哥,歪頭想了想。
二哥身子本就弱,從午后到了晚上一直酣睡著,想必是旅途勞頓,已不堪其苦。
此刻,既要將二哥挪過去烤火,卻又不好驚醒了他。
阿飛想了想,一手伸向武攻腦后,一手探向雙腿之下,便要將他抱起。
這純潔如一張白紙的少年,未覺得有絲毫不妥。
武攻卻是渾身一陣燥熱,再也偽裝不下去。
同時,還有另一種更加難以克制的沖動。
此時此刻。
體內(nèi)真氣奔涌,充溢激蕩著每一道經(jīng)脈,四肢百骸之中,如長江浩蕩,大河滾滾。
江河匯聚,小腹處一點灼熱漸漸變得滾燙,丹田從一個虛無縹緲之所,瞬息間,海納百川,成為真氣的汪洋。
武攻難以抑制體內(nèi)那股洶涌澎湃之感,像第一次感受到疾風的雛鷹,渴望振翅破空。
啪。
武攻倏地睜開眼睛,手在椅子上輕輕一拍,足下猛蹬,人已高高躍起。
阿飛只看到二哥的雙目中精光暴射,恍若中天之日,竟被晃得眼睛一疼,連忙低頭,同時喊了聲:
“大哥快看!”
李尋歡與阿飛一起仰頭,張嘴看著空中。
“二哥上天了……”
阿飛興奮得像個孩子,此生從未見過如此驚奇有趣之事。
李尋歡縱然是見多識廣,但此刻臉上的驚奇也不遑多讓。
武攻飛縱而起,瞬間升騰到五丈多高,旁邊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樹頂?shù)闹ρ疽呀?jīng)在他腳下。
當今武林,最高明的輕身功夫當屬武當派的梯云縱。
梯云縱,不是說如同在空中架起通天之梯,可以勾連云端,直上青霄,那只是夸張的形容,如“一劍光寒十四州”、“飛流直下三千尺”。
以李尋歡所知,施展梯云縱,也只是如有云梯一道,可升騰數(shù)丈高下,已然極限。
一躍而飛騰五丈,只有張真人的親傳弟子,武當七俠里,才有這樣的輕功絕頂之輩。
梯云縱的開創(chuàng)者三豐真人自當更甚,但這些皆屬絕代之人物,遺世之風采。
皆非今夕。
至少李尋歡知道,如今武當派習練梯云縱的高手,絕無有此能耐者。放眼天下武林,只怕也僅此一人。
至少李尋歡見過的,唯眼下一人。
沒錯,剛剛還在天上的某人,此刻已經(jīng)到了腳下。
武攻四肢攤開,整個人趴在地上,呈一個大字。
好在,他并不是直接摔下來,而是施展輕功落地,只是控制不好,下墜時力道失控,觸地的瞬間腳下一軟。
撲街了。
武攻趴在地上也不起來,心中驚駭欲絕,一陣后怕,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如果自己直接掉下來,這下非成了肉餅不可。
“靈兒,這是怎么回事?”
武攻心中與靈兒交流。
匆忙之中,只得到個回復(fù):恭喜,您在主世界覺醒了。
大哥和三弟一起將武攻扶起,阿飛幫他拍打身上泥土。
李尋歡眼神中交織著擔心和驚奇,片刻,才變成淡淡的笑意。
武攻也大略明白,方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足以令人驚駭,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李尋歡淺笑著拍拍他肩膀,溫聲道:“武道一途,絕非一途,但能同歸,莫問殊途。二弟,今天是你的大喜,大哥我定要痛飲三百杯?!?p> 武攻目中閃爍光亮,與大哥對視良久,知道在大哥面前,什么也瞞不住,但什么也不必解釋。大哥都懂,大哥不在乎。
阿飛似懂非懂地看著,撓撓頭,憨笑道:“俺也一樣。”
武攻又望向三弟,雙目中再次泛起一股暖流。
武攻知道,在三弟面前,也無需解釋。三弟不懂,三弟不在乎。
阿飛似不習慣與人對視,眼神躲閃開,道:“大哥,二哥,這客棧太小,我要先告訴掌柜,莫要把好酒給了別人,今夜,我們不醉不歸?!?p> 走到門口,忽又回頭,笑道:“不對,我們是醉了也不歸,今夜就在這里了。”
待阿飛進門,武攻與李尋歡臉上的笑意同時消失。
李尋歡問:“外面來了多少人?”
武攻回道:“近處二三十人,看架勢是幫走貨運鏢的,個個刀槍在手。遠處還有兩人,看不分明,卻似乎更加難纏,但不知,二人是否也看見了我?!?p> 李尋歡閉目凝神,片刻道:“鏢隊里只有一個高手,那二人……卻都是高手。”
武攻暗自驚嘆李尋歡敏銳的知覺,鏢隊的人此時剛剛到了墻外,那遠處二人,卻應(yīng)當還在百米之外,若非剛才騰空之時看見,他此刻絕對絲毫不知。
這時。
阿飛從屋里出來,雙手各提了一壇酒,懷中還抱著一壇,上面還摞著碗,原本一刻不會離手的長劍,被隨意地掛在腰間。
兩位兄長相視一笑,上前各拿了一壇酒一只碗,三人并肩走向篝火。
李尋歡輕笑道:“好在我們兄弟也是三個,如此,除了沒有好酒,今夜再沒有可擔憂的?!?p> 武攻看到墻角正在喂馬的鐵傳甲,道:“老鐵那身功夫,必定也不弱?!?p> 李尋歡明白他的意思,卻苦笑起來,搖頭道:“正是有他在,我們才要擔心不能喝得盡興。唉,老鐵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婆婆媽媽,像個娘們?!?p> 武攻與阿飛面面相覷,一起看向遠處漢子那鐵塔般魁梧的身形,鋼針似的絡(luò)腮胡須,實在想象不出這樣一個人,到底如何像個娘們。
篝火燒得很旺,三人正感覺到一股暖意襲人。
哐啷。
大門猛地被推開,一陣風攜裹著雪花吹到小院中央,冷得讓人縮脖子。
一隊人提著刀進了門,想象著里面之人縮頭縮腦的樣子,愈發(fā)昂首挺胸,顯出些不凡的樣子。
院中,卻只有三人,圍著篝火對飲,絲毫不曾在意他們。
這隊人便露出不忿之色,將手中的刀又晃了晃,刀光愈發(fā)森寒。
三人依舊無動于衷。
小二在門口露頭,看一眼外面情形,哈著腰躬身迎了出來,惶恐道:“冬天夜起得早,又逢著大雪,掌柜的估摸著不會有人,這才吩咐早些關(guān)了門。不想來了這等貴客,眾弟兄快請、快請?!?p> 小二驚慌而又熱情地招呼著,卻換來不屑的眼神和冷聲輕叱:
“哪個是你兄弟,你算個什么東西,還不快滾回去給諸位爺好生準備,最好的酒菜,所有上房,一并給我們備了?!?p> 那人說著,朝小二屁股就是一腳。
小二被踹飛半丈遠,忙不迭爬起,揉著屁股跑回屋里忙活去了。
那隊人哈哈大笑,像是戲弄了一只狗兒貓兒。
須臾,一并將森冷的目光投向篝火旁三兄弟,搖晃著長刀,逼近過來。
李尋歡冷笑一聲:“原來不是只有一個高手,而是只有一個人?!?p> 武攻道:“也許一個也沒有?!?p> 阿飛舉杯,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