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村長家的墻頭上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來,還吊著一個馬尾辮,那馬尾辮在滿天的星辰之下一晃一晃的,那抹身影看著墻頭下的傲然樹立的人,“你就不知道憐香惜玉一點嘛,這墻頭那么高,我才這么一點,我要是摔個半死不活,怎么辦!”
“跳?!蹦侨司驼f了一個字。
可墻頭上的那位貌似不打算乖乖聽話,“我摔死了我不害怕,我摔不著我也不害怕,可是我要是摔個半死不活,一是我?guī)煾的昙o大了,二是我?guī)熜质莻€不靠譜的,三是我還沒個對象,那我這后半輩子豈不是要孤獨終老了?”
“跳?!边€是一個字。
“不是,咱們也得好好算一筆這賬啊,我個人覺得這個主意十分不可取,不光危險系數(shù)高,而且十分不公平,不然您老先回來,咱們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
“跳?!?p> “哎呀,你這急什么,咱們又不是急著去赴宴,這酒菜也沒有,更被提趕什么涼菜熱菜主食水果撈的了,”話已至此,這位將一根腿搭上墻頭,這下半個身子都在墻頭上,“你看這墻頭這么高,我又是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就這么翻了墻頭傳出去多么不好聽啊。這俗話說的好,姑娘十八似嬌花,硬扒墻頭是笑話?!?p> 這俗話?估計這第一次面世吧……
“不行,我就是覺得我就這么翻下去,我十分虧本,這是個不劃算的賣賣,咱們都知道買賣不成仁義在,這仁義告訴我不能這么做,不不然咱們今個就別去了,好不好哇,親愛的教授?”
這墻頭上的還能是誰?
張之初唄!
那墻下只會說“跳”的還能有誰,四兩撥千斤的大佬——趙鏡觀!
“你若是再廢話,我就去敲門!”
“你怎么能如此對我,”張之初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來,“教授,我這也算是為了你上過墻頭,待會是為了你要去下墳地的,你怎么能這樣對我呢?”
可是這趙鏡觀竟然不吃這一套,張之初看著他抬腳就要往門口走,趕緊喊住,“教授,教授,教授這種小事情哪里用麻煩你啊,我這就下來,再折回去多麻煩啊,你說是吧?”
可是趙鏡觀并不說話,連個“跳”字都不講了,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看著墻頭上的這位。
張之初一咬牙一跺腳,利落地將整個身子搭上墻頭,然后再翻身面對著墻壁,整個人靠著雙手吊在墻頭上,活像個半夜出來玩墻頭的阿飄,嘴里還自己念叨著,“安全著陸!安全著陸!安全著陸!”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然后,這位重要事情說三遍的小張同學(xué),直接摔在了墻頭的那垛稻草上。
“啊呸,”這一口土加草吃的啊,張之初趕緊扶住老腰,不能讓那大尾巴狼看笑話,“這下你滿意了吧,要是沒這垛接著我,我就賴上你,讓你養(yǎng)我一輩子!”
“嗯,知道了。”這話之后,回答張之初的是一聲輕笑。
知道了?
這是負責(zé)任還是不負責(zé)任?
半個小時前。
“真的是趙大尾巴狼,早來一分中都不肯,這貨別真的掐著點來吧!”
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五十九分,差三十秒就是九點了。
張之初特意為了今晚的特殊行動翻出了一身深灰色運動服,頭發(fā)扎了個俏皮的馬尾辮,還因為山路崎嶇帶了個強光手電筒。
“他別是放你鴿子吧!”
“就你沒插不上的嘴,少說話!”小黑蛇從張之初的右口袋緩緩探出頭來,又再次被張之初給使勁摁回去,“老老實實待著,不然我一定改天讓常融燉蛇羹吃!”
“哼!敢威脅本大神,算你有本事!”
那黑螣盤在張之初的口袋里,這里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的,誰跟你出去吹冷風(fēng)挨凍啊,“對了,今天那個屋子有些特殊,沒摸準情況下你別亂闖!”
“知道啦,你們這些物種話都這么多?”張之初掐著表,還有三秒鐘就到九點了,那趙鏡觀要是敢遲到一秒,自己就跟他……
嗯,好像只能死皮賴臉死纏爛打地問他怎么回事??!
三秒,兩秒,一秒!
“來了?”
這兩個字傳來的時候,正正好好九點鐘整,張之初頗為氣憤地垂下手腕,看向這來人。
他棲身于暗夜之中,看不清面容,身姿挺拔,只是隨意倚靠在墻角,卻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讓人不容小覷的氣息,今夜無月只剩滿天的星光閃耀,借著星光看去,頎長的身影綽約,跟地上一道修長的身影相互,單是看著兩道影子,像極了相依相偎的戀人。
可這現(xiàn)在,張之初覺得自己面前這位,擺明就是自己的仇人,還是八輩子的血海深仇的那種!
“當(dāng)然了,我這人一向答應(yīng)人的絕對信守諾言,不跟某些人一樣,連早來一秒都不肯!”
“抱歉,有些事情耽擱了?!?p> 什么?趙大尾巴狼道歉了?
自己這不會是耳朵出毛病了吧?
“那個,我們走吧?!?p> 管他是不是耳朵的毛病,單是眼前這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張之初就被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還是趕緊辦正事,正事要緊!
趙鏡觀沒答話,可是張之初抬腳往門口走的時候,他緊隨其后,滿天的星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映照在籬笆院里的油青蔬菜上,這副歲月靜好的樣子,不由得讓趙鏡觀扯了扯嘴角。
“教授,”前面的張之初停了下來,輕輕說出這兩個字,趙鏡觀將目光從那兩道影子上回過神來,“這門是從里面掛上的,我們要是出去了,萬一有人起夜發(fā)現(xiàn)門沒鎖,再懷疑到我們身上怎么辦?”
“你還好,你是自己睡,我那可是有一個帶著手表喝著綠茶的室友呢,我這要是好賴不賴碰上那貨逮我個正著,我怎么辦,我總不能說大半夜我出去看雪看星星看月亮,跟人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xué)去了吧?”
“你說怎么辦?”
趙鏡觀看著前面剛到自己下巴的女人轉(zhuǎn)過頭來,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葡萄般的眼眸,嘴角扯開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堪比六月的驕陽,看得人不由得晃了晃神。
“咱們這樣子,一個人從門口出去,然后剩下一個人鎖上門,爬墻頭怎么樣?”
“哦?”
“這樣子我們既可以鎖了門,不惹別人懷疑,還能分批行動,分散開來,萬一被抓了也能有一個人脫身,怎么樣,我這主意是不是賊厲害!”
這女人笑得倒是紅口白牙,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
“那怎么決定誰從門口出去?”
“嗯,這是個問題哈,”張之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眼神是那種亮得直發(fā)光的精光,“不然猜丁殼?那三局兩勝還是五局三勝呢?不然翻手背?不行,翻手背兩人不行,分不出勝負來!”
“不然教授你就發(fā)揮一下廣大的紳士精神,咱們就遵循國際上的女士優(yōu)先精神,我這么個嬌滴滴的弱女子,是不是應(yīng)該從門口出去?。俊?p> “我是你教授?!?p> “畢竟這翻墻頭不怎么雅觀吧,況且我還沒個男朋友,這要是落個沒事喜歡翻墻頭的名聲,萬一讓人家給誤會成我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我這下半輩子還怎么嫁如意郎君?”
“我是你教授。”
趙鏡觀并不多說別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可偏偏張之初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自覺。
“其實這主要是我這個小身板吧,你看那個墻頭,怎么著也得那樣吧,”現(xiàn)在這更直接比劃上了,惦著腳使勁往上夠,“得頂上我一個半的吧?!?p> “教授,你看你這個英明神武的個頭,我才剛剛到你下巴,剛剛到你下巴啊,你知道這是個什么概念,就代表著你呼吸著我所不能呼吸到的空氣,看著比我視野更加遠闊的風(fēng)景,就連這個墻頭,你都是能稍微一伸手,就能企及的高度?!?p> “我是你教授?!?p> “不是,話不能這么說,雖然說尊師重道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關(guān)系著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但是老師呢,是需要放在內(nèi)心里尊敬的,我已經(jīng)對您的尊敬達到了一個旁人無法仰望的高度,就算您這次去帥氣利落地翻個墻頭,絲毫都不會影響您在我心中的光輝偉大的形象!”
“所以您就不要再說這個您是我教授了唄?”
“嗯,上課你出勤率不夠?!?p> “哎呀,”張之初這邊真的直跺腳了,“您看您怎么能這樣子呢,這個學(xué)業(yè)歸學(xué)業(yè)的事情,現(xiàn)在我們是在外出考察噯,都說因地制宜因材施教,這么好的天這么好的地,這么好的風(fēng),咱們是不是談出勤率有些煞風(fēng)景?。 ?p> “哦,我是你教授?!?p> “我……”
感情前面朕胡謅八扯了那么多,人家一句也沒聽進去?
“趙鏡觀,你這個大尾巴狼,你居然拿我畢業(yè)這種大事情威脅我,你知不知道培養(yǎng)一個大學(xué)生要花費多少毛爺爺啊,我這些年勤工儉學(xué)刻苦耐勞的,你居然拿我學(xué)分修不滿,不能畢業(yè)這種事情來威脅我?”
我敢說,要是殺人不償命,或者張之初打得過這趙鏡觀,她就上去拼命了!
趙鏡觀一臉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徹底把張之初給惹毛了,這家伙怎么還軟硬不吃,還拿眼睛瞟人,不就是翻個墻頭嘛,就沒本天師干不了的事!
“行行行,算你厲害,不就爬個墻頭嘛,老娘我怕你怎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