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一開始是堅決不同意的,甚至他還想把我給送下山去,兩個人爭論了半天,最后還是白術(shù)對清人說自己回來就是為了接清人和冰凌去醫(yī)院好好檢查檢查身體,是我舅爺?shù)囊馑?,這才把他給勉強說動。
“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山里都有些什么人我更不知道,三天以后我就回河西走廊鋪子了,這之前該給七老爺辦好的事我也得招呼好了,你們以為回去就輕松沒有事兒了?”
當天下午清人就離開了,雨勢稍稍小了一些。
“我們在鴨白嶺遭到那些鳥的群攻,那附近應(yīng)該就是他們的老巢……”
“好,我知道了?!?p> 原本虎皮的隊伍就是去找人的,現(xiàn)在白馬的出現(xiàn)使我改變了之前的想法,先去鴨白嶺找虎皮,確保他們安全之后,接著再與文王他們會合。
令人欣喜的是,到了黃昏五六點的時候,雨勢明顯收斂不少,但天色陰沉,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進山的,我們只能勉強騰出來幾個能住的房間先待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出發(fā)。
鋪子里加上白術(shù)和木通也就十來個人,和之前相比冷清了不少。院子里的水管道全部被滑坡毀壞了,供水只能靠坡地山泉,我們草草沖洗整理了一下,白術(shù)安排了飯食,大家吃完就各自去睡。
別的也就罷了,但自從在甬道里泡了那么長時間污水,我感覺頭上又粘又癢,女生們都知道,涼水洗頭根本就他媽的沖不掉,甚至一抓還有泥沙糊在頭發(fā)絲上,強忍著躺到床上就感覺有無數(shù)螞蟻在啃食頭皮,激得我身上一陣陣發(fā)麻。
我實在忍不住大半夜爬起來,這樣的事不好大半夜麻煩白術(shù),于是我出了房門來到樓下,想再找點水沖洗一下。
從門廊摸到正廳,發(fā)現(xiàn)后廚已經(jīng)給土埋了,也不知道晚上那頓飯白術(shù)是咋解決的。
繞了一圈連個暖水壺都沒,我悻悻地打算返回,這時候一樓拐角的一個房間門“吱扭”一聲輕輕打開了。
“誰!”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繃緊了身子呈防御狀,結(jié)果手往腰后一摸才意識到那把三棱刺丟在了甬道里,現(xiàn)在估計都給沖進地下河了。
“是誰?”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夜色里傳來,我一愣,竟然對這個聲音沒有過多的警惕,只是有些驚訝。
我沒見過這個鋪子里有過女人,更別說在這個特殊時期。
“你……”我還沒開口,她就走了過來,露出一張保養(yǎng)得很好的年輕的臉,“是不是此安?”
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忽然反應(yīng)過來,“你是?”
女人攏了攏頭發(fā),笑著輕聲道:“一看就是個乖妞,老柴和清寶總是夸你呢,大學(xué)生!”
我心說老柴又是誰?清寶?
她看出來我在想什么似的,忙解釋道:“哦哦,人家都叫他卷丹呢!”
我天!老柴?卷丹?大學(xué)生?我?
嫂子?。?!
早就聽說卷丹好像是有個媳婦,但從來也沒聽他提起過,我更沒見過,誰能想到會在這里遇見!
“嫂、嫂子!”我感覺嗓子有點跑音,還有點手足無措。
下一秒我?guī)缀跻姵鰜?,我靠朱清人,您老張揚二十年的光輝好漢形象沒了哈哈哈哈哈清寶寶?
“嗨,喊我名字也可以,我姓臧,叫花塢?!彼匆娢夷樕徍偷€是拘謹?shù)臉幼樱χ鴨柕溃骸霸趺船F(xiàn)在出來了?天還冷呢?!?p> “唔?啊那個,我想找點水……”我苦笑著指了指自己揪成團的頭發(fā),“頭發(fā)實在是太難受了想洗洗來著?!?p> 她彎了彎笑眼,“跟我來吧。”
說著帶著我朝門廊角落的一個小屋走過去,由于那屋子實在太小,以至于我來這兒幾回了愣是沒發(fā)現(xiàn)。
“咔噠”一聲開關(guān)想,昏黃的燈光映亮了屋子,墻邊擺著幾個架子,原本原本應(yīng)該在中間的長條木桌被移到了一邊,中間是個鐵皮筒狀的小灶爐,桌上擺著不多的調(diào)味品。
“這是老柴自己的小配藥倉,讓我給改了。”她熟稔地挽起袖子捅開爐子,燒上一鍋山泉水,又從架子下拿出幾個盆。
很快鍋里冒起水汽,她又從一個布包里抓了幾把塊粒狀的東西扔進去,對我說:“能用的東西都給水沖走了,我給你煮點茶籽水洗,來坐這兒?!?p> 我乖乖坐到凳子上彎下腰,聽著身后壺蓋呲呲響,她似乎試完水溫后兌了點涼水,取下我的發(fā)繩,接著溫?zé)岬乃樦业念^皮徐徐滑了下去,流進我腳下的盆里。
溫柔,且熟練。
茶籽水是褐色的,有一股淡淡的清苦香氣,消解了滿頭滿心的難捱粘膩,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頭一次感到真正的舒適輕松。
“花塢嫂子,你怎么在這里?太危險了?!蔽冶M量朝前俯身離盆近一點,有些貪婪地“享受”著她邊倒水邊一點點揉搓我的頭發(fā),心底出現(xiàn)了一點細微的塌陷。
這時我忍不住抽空尋思,虎皮真是尋到明珠了,給老子鎖死!
“本來是在附近辦事的,想著過來看看,誰知道遇上這事兒?!彼盐夷_下的水盆撤了,又擺了個高凳來,將一壺茶籽水倒進盆子,讓我把頭發(fā)擱在里頭泡著,又笑道:“安小東家不也在這兒?”
聽她這么喊我,我不由感到臉發(fā)熱,就好像被長輩看著玩過家家的小孩,但隨即心下一動,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立刻對峙似的涌上來,我試著問道:“嫂,你見過我叔了?”
她搖搖頭,輕聲道:“月初見過那家伙一次,說是有活兒?!?p> 我“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心想著她在這種時候來這里,雖然不說但恐怕還是擔心虎皮的安危。
我抽了抽鼻子聞到屋子里的調(diào)料香,想到今天晚上那頓飯,“嫂子,今晚的飯也是你做的?”
“好吃嗎?材料不夠,小東家先湊合著嘗嘗,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彼酒饋砣ツ妹?,又想起來什么似的,“哎呀,說起來,我也是你師娘吧?還真得好好讓你回家吃頓好的,那個清寶可是沒少吃過!”
我接過毛巾自己擦著清爽得不行的頭發(fā),笑道:“嫂子,我不是卷丹叔徒弟呢!但您喜歡我喊師娘也中!”
她把盆子收拾了,替我絞著頭發(fā),指尖輕觸,似感慨道:“安小東家頭發(fā)真好,又黑又韌,回頭下山我讓老柴給你削個簪子,好看著呢!”
“嗯好……師娘,那個,我先不跟你們下山了,我還有點事兒……”我看著她收拾好,關(guān)上了屋子的燈,黑暗一下子淹沒了她最后的表情,我沒看見。
我以為師娘要問我為什么,或者是不是有誰在山上,但她沉默了幾秒便“嗯”了一聲,“那等你們回來去家里吃?!?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