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羽跟著清芝樓主回霜樓的時候還小,只是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的身世,清芝樓主不讓他喊她姨,只讓他叫師父,叮囑他少與外人打交道。
未曾見過生身父母的他最崇敬的就是他的師父,師父說什么,他都聽。
他悟性高,根骨好,教什么都學(xué)得快,便惹了幾個同門師兄的不快,趁著清芝樓主外出辦事的時候合伙欺負(fù)他。
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麻煩了,不愿再給師父添麻煩,便常常忍著不吭聲。
可他越是隱忍那幾個師兄就越發(fā)張狂,一開始只是往他習(xí)字的宣紙上潑墨,偷偷往他的飯里放蟲子,后來到了連他的褥子也給搶了,冥羽依舊不吭聲。
柳抒和冥羽是差不多時候拜的師,叫他一聲師兄,柳抒打小就生得好看,朱唇玉齒的惹人喜歡,不少同門師兄弟都悄悄傾慕于她,那幾個總是欺負(fù)冥羽的師兄也不例外。
那日柳抒見他被欺負(fù)實在看不過擋在他身前替他攔了一把,“孟蛟師兄,你們再欺負(fù)羽師兄,我就去告訴師父!”
“行啊,今日就給柳師妹一個面子,我們走?!?p> 話雖這么說著,孟蛟卻更加記恨上了冥羽,回去帶著幾個人商議了一通,決定趁夜色把冥羽撂翻了扔到后山去喂狼。
柳抒要替冥羽擦傷藥,冥羽也只是冷冰冰拒絕,“你少管我的事?!?p> 柳抒被氣走了,冥羽一個人在院里練劍,晚飯也沒吃幾口就睡了,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的。
再睜開眼,周圍一片黑漆漆的,隱隱的月光透過云層,冥羽一個激靈站起來,甩了甩腦袋。
周圍忽然冒出一個個亮晶晶的圓點,這些圓點朝他靠近。
是狼群!
冥羽慢慢貓下腰,撿了根木棍,大氣不敢出。
“嗷嗚!”
一只狼朝他撲過來,冥羽掉頭就跑,心臟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似的。
整個狼群跟在他后頭追,夜路漆黑,何況還是山路,冥羽沒跑幾步就被絆倒在地上。
幾只狼同時朝他撲上來,冥羽用木棍死死杠咋一頭狼張開的大嘴上,又用腳奮力蹬開一頭。
“啊!”胳膊傳來劇痛,冥羽一下松了手,血腥味讓狼群興奮起來。
冥羽再往后一挪,忽的感覺身后空了,從斜坡上骨碌碌的滾了下去一頭磕在木樁子上眼前一黑。
“醒了?”面前的女子梳著婦人髻,眉眼間很是和善,給冥羽端來一碗水。
冥羽接過水小心的喝著。
“你被狼群追逐跌下了山坡,我正巧路過就將你帶回來了。要是我的兒子還活著,也該有你這么大了?!眿D人替冥羽擦了擦額角的汗。
冥羽一個胳膊被白布綁著,一動渾身都疼,輕輕開口道,“母親。”
這婦人便是沈清茹,聞言驚訝地看著他,“你……方才叫我什么?”
“母親。”冥羽又喚了一聲,眼淚砸在水碗里,“我見過母親的畫像。”
面前的孩子太過直接一下讓沈清茹晃了神,以為這孩子腦子有些問題。
冥羽沒有比此刻更清楚的時候了,他一直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不過清芝樓主再三交代了他不可對外人說起,如今母親就在面前,縱然是第一回見到真人,他也相信自己絕不會認(rèn)錯。
“景平十一年五月初九生,衣領(lǐng)里有我的生辰八字?!壁び鸬馈?p> 沈清茹顫抖著雙手剪開冥羽換下的衣服,果然在衣領(lǐng)里找到了他的生辰八字,一時淚如雨下。
聽聞他現(xiàn)如今拜在清芝樓主的門下,沈清茹輕輕撫了他的頭,“沒想到最后還是清芝救下了你,你之后如何打算?是回霜樓還是隨母親去巋然宮?!?p> 見到這孩子身上新傷疊舊傷的時候她就猜到冥羽在霜樓過得并不好,不過畢竟清芝樓主養(yǎng)他到這么大,她想知道冥羽自己的意愿。
“我要回霜樓?!?p> “好。”沈清茹取下腰間的香囊放在他旁邊,“香囊里有抵抗瘴氣的解藥,巋然宮周圍是一片瘴氣林,你什么時候想回來了,就到寧胥城找?guī)h然宮?!?p> “孩子,母親不希望你心懷仇恨,但也希望你明白一味的退讓換不來別人的尊重?!?p> 清芝樓主剛回到霜樓柳抒便急匆匆跑來告訴她冥羽失蹤的事,此刻練武場一排排站著的都是垂頭喪氣的霜樓弟子。
“今日若沒有人能說出冥羽的下落來,就都不必吃飯了,給我在此處反省?!鼻逯侵鲃恿伺?,下面每一個敢出聲的。
“師父,我回來了?!壁び饛耐忸^踉蹌著步子進(jìn)來,手上拄著木棍,原本白凈的臉上都是擦傷。
孟蛟等人偷偷瞥了一眼,心里道這小子命真大,居然沒被狼群咬死。不屑地哼了口氣,反正他也不敢把他們招出來。
“怎么回事?你說?!鼻逯ゲ焕洳粺岬脑挕?p> 冥羽看向孟蛟等人,“蒙幾位師兄不棄,在我的飯菜里動了點手腳,被扔到后山喂狼去了?!?p> 清芝皺起眉頭,眼神掃過一圈人,“誰干的?”
“我再問一遍,誰干的?”
下面沒有人答,柳抒抬頭看前面的孟蛟等人額頭冒了一層汗,裙琚輕動朝著孟蛟的屁股就是一腳。
柳抒這一腳不重,可孟蛟本就心慌,一下子被踹到在地上撲出去。
清芝聽到動靜轉(zhuǎn)過來,看伏在地上的孟蛟,“孟蛟?你可知殘害同門是什么罪?”
“師父恕罪,師父,徒兒一時迷了心竅,徒兒只是和師弟鬧著玩的……”
“鬧著玩的?師兄,我差點死在后山,你說是鬧著玩?那我也和師兄鬧著玩一場如何?”冥羽道。
“廢去武功,逐出師門?!鼻逯侵魃袂槔涞?。
“不,不,師父……”
此事之后霜樓安定了許多,少有人再去招惹冥羽,冥羽仍舊少言寡語,除了清芝樓主和帶新入門的弟子練劍,基本不與他人接觸。
偶爾有巋然宮的信來,冥羽看了就燒干凈。
清芝樓主常常不在霜樓,不知在忙些什么。天再回暖時,清芝樓主帶了一個小女孩回來,如瓷娃娃一般精致。
霜樓的師兄師姐都跑去看小師妹,小女孩是譚玉依,清芝樓主的最后一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