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翥宮。書房。
今天沒有太陽,有點陰陰的,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看著灰暗的天空,很容易讓人有種淡淡的惆悵的感覺。
明澈坐在桌前,面容疲憊,似乎沒有睡好,眼睛看著面前的公文,手里拿著筆,心思卻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一直在發(fā)呆。
石磊勸道:“陛下,去休息一下吧!”
明澈回過神:“我沒事?!?p> “是因為夭夭小姐嗎?”
明澈默然片刻,擱下筆,站起來,往外走。
石磊問:“您要去哪兒?”
明澈說:“沉香殿?!?p> 明澈剛走到門口,宮女稟報明揚求見,明澈停下腳步,讓明揚進來。
明揚把之前陶榮交給他的那個盒子交給明澈:“這次墉國入侵,我懷疑有人和墉王互相勾結(jié),意圖謀反,我背上所中之箭也是奸細所為,這是我查到的一些東西,請您過目?!?p> 明澈打開盒子,把里面的東西看了一遍:“我會馬上派人調(diào)查。你背上的傷怎么樣?”
“已經(jīng)好了?!?p> 明澈把一份公文拿給明揚看:“這是大臣們挑出來的吉日,你想把婚禮定在哪天?”
明揚掃了一眼,指著上面列出的第一個日期說:“我想定在這天?!?p> 明澈笑道:“好,那就定在十天之后吧?!?p> 兩人親熱地閑話家常,如同尋常人家的父子一樣,父慈子孝,其樂融融。
聊了一陣,明揚告辭離去,侍衛(wèi)領(lǐng)著一個年輕男子來到明澈面前。
男子眉目清雅,白衣勝雪,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藥香,正是那天在錦州的大雨里為夭夭撐傘、自稱無情的人。
無情給明澈把了脈,提筆開了一張藥方交給石磊,跟著剛才的侍衛(wèi)走了。
石磊看看藥方,微微皺眉:“陛下,今年他來晚了,開的藥方也和去年大不一樣,還是拿去讓太醫(yī)看看吧?”
明澈說:“不用看了,叫人照著方子抓藥吧!”
石磊勸道:“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慎重一些,不能太相信他們了。”
“如果不是他們救了我,我早已死了?!?p> “陛下,請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p> 明澈笑了:“你聽過有幾個皇帝活到長命百歲的?當皇帝太累了,別說我活不到一百歲,就算我真能活到一百歲,在那之前肯定會被他們殺掉。”
“我一定會保護您?!?p>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殺死強者,登上權(quán)力的巔峰,再被更強的人殺死,成為他們的墊腳石,這是身為帝王的宿命?!?p> 明澈輕撫桌上的玉璽。一條龍盤踞在玉璽上,傲然而視,不怒自威,象征著帝王的榮耀和威嚴,也昭示著他的孤獨和險惡。
石磊看一眼剛才明揚拿來的東西:“平王爺這次恐怕逃不掉了,您要不要救他?”
“我不會救任何人。成王敗寇,他們生在帝王之家,這是他們身為皇子的宿命。我給了他們同等的機會,誰有本事,就踏著我的尸體登上王位;沒有本事,就安心當個王爺;既沒本事又癡心妄想,只有死路一條?,F(xiàn)在好戲才剛剛開場,鹿死誰手還不好說呢。”
“如果太子將來遇到危險,難道您也不救嗎?”
明澈的眼前浮現(xiàn)夭夭的身影,遲疑片刻:“不救。就算我能救他一次,不能救他一世,他終究還是要靠他自己?!?p> 鳳翔殿。客廳。
白染和羅丹坐在上首,秦嵐和肖敏分別坐在左右的第一個位置,其他人按照長幼尊卑坐在下面。
除去白染,明澈共有十四位妃子,明遠的母親是他娶的最后一位妃子,已經(jīng)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在這后宮里,年輕時拼的是誰最受寵,年紀大了拼的是誰有兒子。白染是皇后,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還是太子,是后宮里當之無愧的主宰。
羅丹是太后的親侄女,明澈的第一位側(cè)妃,從她嫁給明澈那天起,一直和白染平起平坐,雖然沒有生育,但是多年來一直和白染共同管理后宮,同樣是后宮里的主宰,妃子們怕她甚至比怕白染更多。
秦嵐是明華的母親,肖敏是明秀的母親,并列第二。明遠的母親在明遠小時候遇刺身亡,明遠由白染一手養(yǎng)大。其他人無論曾經(jīng)多么風(fēng)光,現(xiàn)在都隱了鋒芒,享受著安逸的生活,坐山觀虎斗。
明揚來給白染請安,看到羅丹腰上放著一個靠墊,問道:“娘娘,您的腰疼病又犯了嗎?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羅丹笑道:“沒關(guān)系,都是老毛病了,忍一忍就過去了?!?p> “想當年姐姐一曲蝶戀花,不知迷倒多少王孫公子,沒想到后來因為跳舞傷了腰,再也跳不動了,還落下這個病根,好不教人感傷?!鼻貚鼓闷鹗峙?,擦擦眼里并不存在的淚水。
羅丹轉(zhuǎn)頭看著秦嵐,臉上沒了笑容:“小華從小喜歡小瑩,可惜小瑩喜歡小揚,看不上他?,F(xiàn)在小揚的親事定了,說不定小華有機會,你不是很會做菜嗎?沒去當廚子實在可惜,不如你親自下廚做幾道拿手好菜,請?zhí)肇┫嘁患页燥?,興許他們一高興,這親事就成了?!?p> 秦嵐被戳到痛處,不說話了。
羅丹又看肖敏:“小秀跟他那幫狐朋狗友整天不是喝酒賞花,就是斗雞走狗,你爹是博士,你好歹也認識幾個字,讀過幾本書,你閑著沒事勸勸他,他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別老光顧著玩,好歹干點正經(jīng)事吧?!?p> 肖敏恭敬地低下頭:“是,姐姐?!?p> 羅丹又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妃子們斂眉低首,連大氣都不敢出。羅丹一個一個挨著數(shù)落,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里頭挑骨頭,不放過任何一個。
等羅丹數(shù)落完了,明揚問秦嵐:“聽說前天妍兒淘氣,把你撞到了,崴了腳,現(xiàn)在好些了嗎?”
“好些了,太醫(yī)說再過十天半個月大概就可以走路了?!鼻貚构室獍涯_伸出來,顯示她腳上的傷。她的腳上包著厚厚的紗布,散發(fā)出濃烈的藥味,似乎真的傷得很重。
一個宮女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告訴秦嵐:“娘娘!不好了!雪球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太醫(yī)說它恐怕不行了!”
雪球是秦嵐養(yǎng)的波斯貓,長著一身雪白的毛和兩只藍色的眼睛,秦嵐愛它如同心肝寶貝,一聽這話,噌地一下跳起來,撒腿就跑。
羅丹叫住秦嵐:“妹妹,你腳上的傷好得真快??!剛才還說要十天半個月,一轉(zhuǎn)眼就健步如飛,別人追不追得上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追不上。你既然要裝,麻煩你裝得像一點,你這是在嘲笑我們都被你耍著玩嗎?”
“……不是……我……這個……”秦嵐尷尬地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白染跟羅丹商量婚禮的事,秦嵐趁機溜出門外,一路小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進門一看雪球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有攤白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邊心肝寶貝的叫,一邊哭得肝腸寸斷。
哭完了,秦嵐打算叫人把雪球拿去埋了,回頭看見明揚坐在桌旁,手里拿著一本書,面前放著一杯茶和一碟點心,一邊看書,一邊喝茶吃點心。
秦嵐問:“太子,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明揚放下書:“這點心真好吃,你還有嗎?我?guī)ソo妍兒嘗嘗?!?p> “不好意思,沒有了?!?p> 秦嵐心說剛才我哭得這么傷心,你坐在旁邊看好戲,喝我的茶,吃我的點心,哪怕是假的,連句安慰都沒有,還好意思找我要點心?!我辛辛苦苦做的點心,憑什么要給你和那個死丫頭吃?!
“那我把這個給她帶去好了?!泵鲹P把碟子里的點心打包裝好,拿出一顆藥丸,“雪球中毒了,我剛好有解藥,你要嗎?”
秦嵐懂了:“我會去向皇后娘娘求情,無論如何請她一定取消對公主的處罰?!?p> 明揚把藥丸交給她:“把它放在水里,融化以后喂給雪球喝。我已經(jīng)在云來樓訂好位子,中午要和妍兒去吃飯,麻煩你盡快?!?p> 明揚拿著書和點心走了,秦嵐叫人照他說的把藥丸放在水里,融化以后灌進雪球嘴里,雪球果然很快醒來,可憐巴巴地望著秦嵐喵喵地叫。
秦嵐把雪球抱在懷里,又心疼,又生氣:“就為了幫那個死丫頭取消處罰,居然給我的雪球下毒!笨蛋哥哥!為什么沒在戰(zhàn)場上殺了他?!如果他死了,現(xiàn)在小華就是太子了!”
生氣歸生氣,如果不趕緊取消對明妍的處罰,不知道明揚又會干出什么事來,秦嵐把雪球放到窩里,把腳上的紗布拆下來,準備去向白染求情。
巧兒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娘娘,不好了!”
巧兒人如其名,特別地聰明伶俐,宮里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喜歡她,多虧了她秦嵐才能得到很多重要的消息,是秦嵐的心腹。
秦嵐一聽“不好了”三個字,整個人都不好了,緊張地問:“又出什么事了?”
巧兒說:“今天一早太子去見陛下,說王爺與秦將軍勾結(jié),串通墉王想要造反,還想用箭射死他,陛下已經(jīng)下令調(diào)查?!?p> 秦嵐的臉一下白了,打開梳妝臺上的珠寶箱,取出一只金簪送給巧兒:“好孩子,辛苦你了,你快去把這件事告訴王爺?!?p> 巧兒剛要走,明華牽著陶瑩的手走進來,笑道:“娘!剛才我和小瑩去見父王,他已經(jīng)同意我們的婚事了!婚禮定在大哥和大嫂的婚禮同一天!”
秦嵐一直深恨陶瑩拿明華當候補,此刻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看起來如此順眼,拉住她的手哈哈大笑:“好!很好??!太好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小華終于把她弄到手了!以后陶丞相的權(quán),陶老板的錢,都是我們的了!
明妍正在院子里和宮女們玩蒙眼捉人,明妍蒙住眼睛,宮女們躲在四周。明揚躡手躡腳地走到明妍面前,把點心放在她的鼻子面前晃了晃。
明妍聞到香味,撲上去抱住明揚:“哈哈!哥哥!我抓到你了!”
明揚幫明妍取下蒙住眼睛的布,把點心給她。
明妍剛把點心吃完,白染派人來說取消對明妍的處罰,明妍猶如放出籠子的小鳥,立刻拉著明揚坐上馬車沖出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