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內(nèi)。
任信將書擱在書案上,揉了揉酸痛的眼眶,準(zhǔn)備按壓下眼周的穴位,但手指剛碰上晴明穴,就通過未關(guān)閉的窗戶,瞧見了周百川被丟出院墻的瞬間。
任信沒有猶豫,直接從窗口一躍而出,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蓋在了那個滿臉綠痕的漢子頭上。
砰!
石屑飛濺,那漢子并沒有任信想象中那樣暈倒,而是揉了揉發(fā)麻的后腦勺,轉(zhuǎn)身死死盯著任信。
這么硬的頭?
任信看了一眼手上缺了塊角的石頭,就瞅了瞅那死盯著他的漢子,干笑兩聲,將石塊丟了出去,轉(zhuǎn)身就跑。
那綠痕漢子怎會就這么放過突襲他的任信,連拍數(shù)下肚皮,便揮舞著雙手朝任信抓去。
任信沒有往院外跑,而是一個猛沖,便撞開了臥房的門,撿起擱在角落外形平平無奇的長劍,雙手握住劍鞘,反身用劍柄砸向追著他越過門檻的綠痕漢子的頭。
鐺!
任信用劍柄準(zhǔn)確無誤的砸中了漢子頭,發(fā)出了類似金鐵交擊的聲響。
那漢子這次沒有像剛才頭接石頭那般無事了,腳步踉蹌了數(shù)下,隨后一個支撐不住癱倒在門口,依著門板滑倒在地。
任信走過去試探了一下對方,確定對方是真昏迷過去后,才轉(zhuǎn)身奔出了院子,一邊朝天大吼著“進(jìn)竊賊啦!”提醒其他人,一邊朝溪邊奔去。
那幾個舉著火把的家伙,正扛著昏迷的周百川蹚過溪水,發(fā)現(xiàn)有人追上來后,連忙加快了速度,一邊低聲吼著,一邊爬上溪水對岸,朝林間跑去。
任信追到溪水邊上,看著跑進(jìn)林子里的那群人,他并沒有繼續(xù)莽撞地追下去,因為山林這種隱蔽和躲藏性強(qiáng)的地方,他這種不熟悉地形的人,要是蒙頭追進(jìn)去可能人未找到,自己就先在里面迷失了。
而且看這些人的裝束和行為,應(yīng)該就是那位王右?guī)熜炙f的跳舞村村民了。
任信轉(zhuǎn)過身望去,只見身后這十幾座小院都靜悄悄的,仿佛沒有聽見任信之前的呼喊。但任信清楚自己的音量,只要沒有聽覺障礙,肯定能聽見。
這群富家子是真靠不住。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先找了兩根繩子將漢子雙手雙腳捆住,隨后拿起一盞茶澆在了綠痕漢子的臉上,又上去拍了兩巴掌,那綠痕漢子終于哼唧一聲,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了。
“你們把人綁哪去了?”任信坐在椅子上,手握劍鞘,對方如果稍有動作,他就會拿起用劍柄砸過去。
綠痕漢子看了一眼劍柄,縮了縮頭,小聲道:“噶里股類似!”
對方這話在任信聽來跟鳥語沒區(qū)別,便忍不住用手比劃,道:“你滴,那么大個人,沒了!”
漢子一瞪眼,道:“似類股里噶!”
任信撫了撫額,無奈道:“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聽懂就點頭,聽不懂就搖頭?!?p> 綠痕漢子使勁兒搖頭。
任信:“……”
任信握住劍鞘,緩緩蹲下來,用劍柄拍擊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冷笑道:“別鬧了,你既然能聽懂我的話,就明白我同門被你們抓走了,我很急,我問什么你最好回答,不然……”
任信將劍柄對準(zhǔn)漢子的眼睛,道:“我就戳這里?!?p> 任信語氣很冷,聽不出任何開玩笑的意思。漢子看著那柄未出鞘的長劍,咽了咽口水,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們是山林里的村民?”任信問道。
綠痕漢子點頭。
“你們抓人是去跳舞?”任信又問。
綠痕漢子輕輕點了一下頭。
“會有生命危險嗎?”
綠痕聞言愣了一下,猶豫著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任信看著對方這點頭又搖頭的樣子,微微皺起眉頭,看樣子是不確定有沒有生命危險了,這個跳舞恐怕并不只是簡單的跳夜舞。
他抬起頭看向屋外漸漸落下來的細(xì)雨,靜下心來,去感知腦海里的那張畫卷,他的精神在腦海中延伸,終于在某處發(fā)現(xiàn)了那道黑色的人像虛影,以及那口大鐘和畫卷上的藍(lán)色小人。
那藍(lán)色小人好像察覺到了任信的關(guān)注,微微睜開了眼睛,朝任信揮了揮手。
“需要幫助嗎?”藍(lán)色小人問道。
雨聲愈來愈清晰,密集地敲擊屋頂?shù)耐咂?,發(fā)出嗒嗒的聲響。
任信聽著這夜雨的聲音,輕聲道:“需要?!?p> 嗡——
一道靈性從屋內(nèi)延伸到院外,導(dǎo)致小院上方的雨水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很快,就又重新落了下來,墜入泥土里。
任信轉(zhuǎn)身解開綠痕漢子腿上的麻繩,拽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拉出了屋子,綠痕漢子咬著牙忍受著雨水的沖涮,死死瞪向任信,他內(nèi)心發(fā)誓,如果能掙脫繩子的束縛,他第一件事就是錘爛任信的腦袋。
但他目光剛觸及到任信身上,就呆住了。
只見無數(shù)細(xì)密的雨滴從天空落下,但都在接近任信身體的剎那全部轉(zhuǎn)向,流向別處。任信穿著月白長衫,靜靜站在雨幕中卻片雨不沾身。
任信左手持劍,右手拉著綠痕漢子衣領(lǐng),淡淡地道:“你帶路?!?p> 綠痕漢子乖巧地點頭,雖然腿上的繩子解開了,但他卻沒有任何想逃跑的想法,因為看見了任信身上這奇異的一幕后,他總覺得自己就算逃跑也會很快被抓回來。
任信跟在漢子身后,在藍(lán)色小人回應(yīng)他后,他便不擔(dān)心對方會跑掉,畢竟他現(xiàn)在是可以控雨的。
他瞥了一眼在觸及他身體前就會自行回避的雨水,心想,這次借的雨勢好像比上次要強(qiáng)很多。
漢子帶著任信走過溪邊的一座獨木橋,又帶著任信鉆入山林。他進(jìn)入林子里后,腳步就變快了許多,越過一些倒地死去的枯樹,熟悉地在樹林間奔走。
他不時回頭望去,只見不管他如何在林間繞行,任信總能穩(wěn)穩(wěn)跟在后面,沒有絲毫被甩開的跡象。
綠痕漢子只能認(rèn)為任信也跟他一樣擅長山林中的行動。
任信看著漢子的背影,微微一笑,對方還沒有注意到,一根由雨水組成,透明細(xì)密的繩索一端正綁在他的小腿上,另一端就在任信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