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p> 不知過去了多久,陳桐耳畔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很空,捉摸不出方向。
能感覺到,剛剛那聲音喚醒了她殘存的意識。
視野里一片黑色,此刻她好像置身在一個奇怪的空間,除了察覺到柔和的風輕輕拂過身體,只剩下耳邊隨之一同而來的沙沙葉響。
腦袋微微脹痛,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有點記不太清楚了。
“你來了?!?p> 突兀的,耳畔再度傳來之前那個陌生的聲音,仍是那三個字,只是口氣略顯焦急。
“他在慌張?”
陳桐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膽子卻因此大了些。
雖然這地方有些奇怪,但她從小就同各種流氓變態(tài)還有怪叔叔斗智斗勇,所以真要折騰起來,她確實是一點不怕的。
“你是誰?”
眼前仍是空洞的黑色,陳桐壯著膽子,隨意選了一個方向開了口。
“我是在這里等待你的人?!?p> 聲音再度傳來,是句莫名其妙且模棱兩可的答復。
“等我的人?”
心中一陣冷笑,陳桐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莫不是個二傻子,這種老套的騙人技倆也敢使出來。
想當年她讀初中的時候,有個變態(tài)肥胖大叔也這么跟她說過,結果差點沒讓她一腳踢的斷子絕孫。
今天這個情況,她自然一點不慫。
“你既然在等我,那可以告訴我這里是哪兒嗎?為什么我看不清東西?”
順著聲音的答復說了下去,陳桐想要趁此機會探探這個聲音主人的底細。
“你……想知道?”陌生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情緒。
“我想?!标愅┑幕卮鸷軋远?。
“那好?!?p> 聲音停頓,陳桐已經(jīng)準備好看這個家伙怎么自圓其說,但萬萬沒想到后者之后的答復,超出了她的意料。
“這里是地獄邊境?!?p> 四字入耳,像哄小孩子的把戲,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呵呵,這可一點也不好笑,地獄邊境,你在逗我呢吧?”
強作嗤笑,但陳桐本人并不知道,她的話音聽起來已經(jīng)多了幾分顫抖。
甚至她自己也已經(jīng)開始在心底默默祈求萬能的馬列主義保佑。
那聲音再沒有回話,這片黑暗也重新陷入死寂,似乎剛剛的對話,只是陳桐的自言自語。
“喂!你去了哪里!”
長時間得不到回應,陳桐的語調(diào)變得尖銳,她開始害怕了,甚至感覺四周的黑暗正慢慢向自己涌來。
昔日那種對黑暗的畏懼,再度襲上心頭。
“嘶!”
兀的,腦中一陣刺痛。
無數(shù)記憶畫面擠進她的腦海,先前發(fā)生的事,那場巨大的災難,幾個呼吸間又重新變成了她的經(jīng)歷。
從震驚,再到心緒漸漸平靜,陳桐開始疑惑,畢竟那么大的災難,她真的還能活著?
說不定,這兒真的是地獄邊境。
強笑著罵了句該死,她有些認命了。
“啪嗒?!?p> 背后突兀的打起一聲響指,眨眼間,眼前畫面突變。
陽光生硬的刺入眼睛,刺的她雙目生疼,只得下意識地闔上眼眸,向后蜷起纖弱的身子。
背后,似乎有什么東西頂住了自己,讓她后退不得。
毫無疑問,她開始慫了,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似乎整個世界對她十分友好。
慢慢睜開眼,她想看看自己到底已經(jīng)處在了何種境地,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她能從那么大的空難中逃生,想來肯定平安無事。
終于,這世界在她的一片忐忑中映入眼簾。
沒有黑暗。
沒有恐怖的東西。
有的,只是湛藍的天空,潔白的云彩,以及一眼無盡的碧綠草原。
倘這是地獄的話,那地獄是否太美?
陳桐有些驚詫。
環(huán)顧四周,此刻的她正坐在一處低矮的綠色小丘,倚著一棵兩人粗的大樹,任清風溫和拂過她的面龐,吹動柔軟的青絲。
“這地方……好美?!?p> 深深呼吸了一口這里的空氣,陳桐像個孩子般站起身,感受著自然帶來的清爽。
微風拂過,草原上涌起一層層緩緩移動的綠浪,這樣的時光,很適合她這般慵懶的人。
突然想起什么,陳桐閉上眼睛縮上腦袋,不情不愿地使勁兒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傳遍全身,眼淚差點沒噴出來。
她慫,所以從小就怕疼。
不過既然這份疼痛感如此真實,那么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并非夢境,而是真實的一切。
慶幸感油然而生,她還活著,真的太好了,畢竟她最怕的就是讓母親難過。
檢查了下身體,沒受傷,只是衣服有幾處劃破,所幸都不在隱私的部分,也沒人能從這些縫隙里窺視到什么。
“你醒了。”
身后傳來聲音,嚇了陳桐一大跳。
慌忙轉頭,她發(fā)現(xiàn)有個叼著煙的陌生男人,隱藏在斗篷之下,正靠在剛剛她倚過的大樹上。
“你是誰!”
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陳桐忙從地上撿起塊還沾著新鮮泥土的石頭,提防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后者給人的感覺很可怕,因為他就好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樣,來時沒有任何動靜。
“我就是剛剛跟你說話的人,我在等你?!?p> 男人對陳桐的自衛(wèi)行動沒有任何反應,聲音依舊平淡。
“等我干什么?”
柳眉微蹙,陳桐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過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難道說……
鬧鐘想到了某個可怕的結果,驚慌之下,陳桐忙用空下來那只手緊了緊衣服,希望別有任何地方能夠引的這人興趣。
吐了口煙圈,男人把頭轉向另一側,沖某個方向拱了拱下巴:“你往那里看。”
“我憑什么聽你的?”
陳桐沒動,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她手里抄著的那塊石頭也捏的更緊,這讓男人感到十分無語。
就算自衛(wèi),石頭這東西還是差了點意思。
搖了搖頭,男人把煙掐掉,雙手背后:“你看就是了,我不會偷襲你。”
說罷,他還特地往后撤了幾步,與陳桐保持安全距離。
做到這個份上,陳桐才終于向男人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景象入眼,卻比晴天霹靂。
那兒,有一架墜毀的飛機。
只剩下殘骸,沒有火,一團灰黑,殘骸四周簇擁著碧綠的草,仿佛它已經(jīng)墜落很久。
但陳桐認得出,這就是她乘坐的那架。
微風吹過,掀動了她的長發(fā)。
“這地方……到底是哪里?”
將手中的石頭緩緩放下,陳桐看向男人,口氣變得和緩。
“你終于肯好好聽我說話了。”
男人轉過身子,斗篷里的一雙眼睛靜靜地盯著她:“這里是地獄邊境,我一直在等你?!?p> “為什么?”陳桐問。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蹦腥嘶卮稹?p> “你的工作?”陳桐再問。
“引渡者,地獄的無常?!蹦腥嗽俅位卮?。
問答結束,氣氛變得寂靜,兩個人的話題也不知該怎么繼續(xù)。
終于,還是陳桐先選擇開口,只見她長長嘆了口氣,指了指那邊墜毀的飛機,問道:“其他人呢?”
“都送走了,只剩你一個。”
男人似乎是在說一件很小的事,但這樣簡單的話翻譯過來,意思就是除她之外無一幸免,全部遇難。
“我不想去地獄怎么辦?”
陳桐知道自己這么問也沒有用,不過她真的不想離去,她還想回家見媽媽。
“不想去也好,我可以讓你回去?!?p> 男人給了她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聞言,陳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但隨即眼神又重歸黯淡,她不是傻子。
“你憑什么幫我?”
“因為一個人的囑托。”男人回答。
不過他似乎覺得這樣的說法沒有什么說服力,所以又加了句:“而且你還并沒有死?!?p> 氣氛再度陷入安靜,陳桐仍需要時間考慮。
“我啊,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卑肷危愅┙K于說了話:“告訴我怎么回去?!?p> 男人沒有廢話,從懷里取出一朵鮮紅色的花,遞給陳桐。
“這是彼岸花,帶著它一直往南走,跨過靈河,你就可以回家。”
陳桐伸手接過,但彼岸花在入手的一瞬間,化作了一圈紅色的花戒,圈在了她的小指上。
很好看。
這是她的第一印象。
“你這么幫我,有屬于自己的理由嗎?”盯著男人,陳桐又問了一句。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又點上支煙,給了她一個奇怪的回答。
“或許是因為我覺得,這地獄不該有邊境?!?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