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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云

第二十三章 九娘

翡云 紅茶壺 2284 2019-10-15 06:00:00

  待得車隊(duì)一行回到程府已是巳時(shí)末。

  程盧勛下得車來便見哥哥的仆從阿四已經(jīng)候在垂花門下,見了他便拱手禮到:“大公子已在書房,叫奴在此等候。見到二公子后,讓我請公子立即去書房?!?p>  程盧勛自是清楚所為何事,轉(zhuǎn)身吩咐阿五安頓好隨行諸人后,便施施然入了程少令書房。

  二美同處一室,東市小娘子們?nèi)舸藭r(shí)還在,怕是要叫啞了嗓子。

  若論美,兄弟二人卻美得極不相似。程少令容色絕頂,似那雪峰蓮,雖美,卻令人不敢觸碰。

  程盧勛則更像冬日暖陽,里里外外曬得人通透舒服,故而每每出府都引得小娘子們一路跟隨。

  見程盧勛進(jìn)得門來,太師椅上的程少令將手里信紙遞給他:“信是今晨你招搖過市時(shí)賈謐派人送來的?!?p>  程盧勛低頭讀完信沉吟:“兄長想知我此次回長安為何如此高調(diào)?概因有人贈我一言,并說他日或可因此言救我一命?!?p>  程少令挑眉:“何言?”

  “見梵城而不入,遠(yuǎn)賈女而不親?!?p>  程少令蹙眉沉思。

  “兄長,且不論前半句是否可信,至少后半句證實(shí)此人確知內(nèi)里一二?!?p>  “所以你今晨便想著將那些門客的臉公之于眾,他日好保得他們一命?”

  程盧勛頓了頓:“然?!?p>  程少令譏諷一笑:“太也天真,你當(dāng)真以為讓這些男子在民眾中展示展示便沒有隱患了?民眾之意對于朝廷來說何等微渺。若是有用,我何須......”

  程少令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岔開話題道:“也罷,事已做下,無可挽回。你可知跟你說這句話的人是誰?若確然窺得我們的內(nèi)情便不可留了?!?p>  “我只知道此二人通過江寧府太守郭令轉(zhuǎn)呈給朝廷一封奏折?!?p>  聽得郭令二字程少令猛然站起了身:“居然是他?!你可知這郭令的奏折在朝堂上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他將郭令的奏疏在朝堂上攪起軒然大波一事細(xì)細(xì)講述給程盧勛聽。

  程少令不由撫著長袍來回走動,細(xì)細(xì)思忖:“原以為郭令的奏折與趙魏西的奏折撞在一起實(shí)屬湊巧。這樣看來完全是有人算計(jì)好了的。難道背后謀算之人就是那二人?你可知這二人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跟著兄長想通其中關(guān)竅后,程盧勛有些悚然:“當(dāng)時(shí)只道是尋常,所以我未曾問過他們名姓。卻原來他們不僅遞了奏折,還跟我說遠(yuǎn)賈女而不親!難道他們知道我們做了什么?”

  程少令蹙眉:“既然你不知道,那只能找郭令間接打探了。既如此便需調(diào)郭令入長安?!?p>  他急忙喚人進(jìn)來,套好外袍便要出門。

  “兄長何處去?”

  程少令頭也不回:“入宮,請平安脈?!?p>  ......

  北上的馬車中,嬰兒雖神智未開,眼神尚有些呆直,倒是但凡睜眼那雙葡萄珠子都隨著云翡轉(zhuǎn)悠。近幾日云翡甚是迷戀逗弄懷中的小奶娃兒。

  小奶娃偶爾會嘬嘴似要學(xué)語的啊啊兩聲,比前些日子有意思多了。

  李善在外駕車。周奇歪在車內(nèi),琢磨了下:“許是該給他起個(gè)名字了??偛荒苓@孩子這孩子的叫他?!?p>  云翡想了想:“至于姓氏,若日后知曉了他家父姓氏,再隨他家父吧。名字我先取,權(quán)當(dāng)小名了。這孩子出生不足,又遇追殺,很是坎坷。有道是花萼樓前雨露新,長安城里太平人,不若便叫太安吧。愿他往后都能太平安康?!?p>  “好名字”?;ㄝ鄻鞘情L安有名的宴飲之所,樓前新雨,長安城里太平之景。

  周奇是個(gè)偶爾會吊書袋的人,投軍前還是正兒八經(jīng)識得些字,雖然常常被李善吐槽酸腐,但自覺修養(yǎng)還是很不錯(cuò)的。聽了這名字也覺得寓意甚好。

  一旁白狼這會兒正搖頭晃腦從睡夢中醒來,不慎歪倒,磕碰在車壁上,惹得胡神醫(yī)又一陣嫌棄。

  胡神醫(yī)捋捋胡須:“擇日不如撞日,今日給這小崽子也取個(gè)名字吧?!?p>  云翡看了眼白狼,轉(zhuǎn)頭笑看向周奇,容色在窗間透過的碎光中猶如芙蓉:“你和李善均是軍旅出身,若不是李善受傷,我們躲入山中,便也遇不見它。細(xì)柳連營石塹牢,平安狼火赤星高。便叫它赤星吧。愿邊境堅(jiān)固,烽火永熄。”

  李善正掀開門簾朝內(nèi)看來,這句話正正切中了李善周奇二人心中所想,兩人俱是愣怔的看著她。

  寒風(fēng),冬日清冷的碎光中,女子容色溫柔似水,但所言卻堅(jiān)定如山,剎那間竟讓人移不開眼。

  李善不由輕笑:“好”。

  …………

  夜?jié)u深。汲郡城北五十里的錫山地勢險(xiǎn)峻,草木在冷風(fēng)中簌簌作響。

  大山似一頭巨獸,安靜的趴在清冷月色印照的大地上。寒風(fēng)掠過,吹得山林空地中的篝火噼啪作響。

  幾處篝火燃在了外圍,內(nèi)里是數(shù)座矮小帳篷和幾十輛綁縛油氈的馬車。

  整座營地眾人大部分已安然入睡。

  一處篝火旁,幾個(gè)護(hù)衛(wèi)搓了搓手,有人往火堆里添了點(diǎn)兒柴。暖意便驀地騰高了些。

  幾人小聲交談:“算一算我們還有兩個(gè)多月才可返回吳郡。這趟跟著二當(dāng)家往北行商可真是比往年冷多了。”

  有人又丟了根柴火:“往日云家行商所去的地方都在江中和江南一帶。怎的這次二老爺非要來這北地?”

  有人壓低了聲音:“你們可別說是我說的啊,我聽說二老爺這次來北地是為了找?guī)讉€(gè)月前離家出走的外甥女云九娘。”

  有人咂咂嘴:“我的個(gè)乖乖。九娘子那般安靜的性子竟然干出這種事?!”

  “嗐,可不是嘛!九娘給家中留了封信說是北上有要事要辦,雇了個(gè)馬車就走了,婢女都沒帶。走之前還把在兵部任職的六郎的火符給帶走了。丟了火符可是大事,不敢聲張。六郎在兵部任職脫不得身。這不就讓二老爺帶著我們北上以行商的名義找她了么?!?p>  “怪不得呢。我說咱們都跑到北地了,帶的貨物反而沒有往日在江南行商帶的多。”

  身后營地邊緣的小帳篷內(nèi)燭火昏暗。

  婢女瑞香坐在燭臺旁垂淚。

  一旁瑤琴嘆道:“且睡罷,哭也于事無補(bǔ),明日到了汲郡咱們再仔細(xì)在城里尋一尋九娘?!?p>  她二人原是老夫人的貼身婢子,后來被老夫人賜給了九娘。

  從小跟著云九娘一起長大,素來主仆情深。

  “都怪我,自打九娘病好之后她就魂不守舍的,說什么還來得及。我要是聽你的多留意著些,九娘許就不會自己走了。”瑞香抹了抹淚:“她走了也不帶上咱們,路上磕了碰了可怎生是好?”

  瑤琴又細(xì)細(xì)的問瑞香:“九娘醒來那日我恰好出外采買。你再跟我仔細(xì)說說九娘當(dāng)時(shí)是什么情況?”

  瑞香嘆口氣:“九娘醒了之后看見我在旁邊守著,她愣愣的喚了我一聲,見我答應(yīng),她又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囔囔說了一句‘是真的’,然后就抱著我落淚,哭了好半晌,才問我今日是何年月。都怪我當(dāng)時(shí)疏忽,只當(dāng)九娘睡迷糊了?!?p>  瑞香頓了頓,又道:“我想起來了,我出廂房去喚大夫的時(shí)候,隱約聽見九娘說‘還好,還來得及’,你說九娘這次出走是不是要趕著去辦什么事?”

  瑤琴蹙眉嘆氣:“大老爺也就罷了,他素來不喜九娘,可是有什么事緊要到九娘連素來疼她的二老爺和六郎都未告知,就急匆匆在病好之后的第二天就走了?”

  二人琢磨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兩人看著跳躍的燭火愣愣出神。

紅茶壺

花萼樓前雨露新,長安城里太平人。選自張說《十五日夜御前口號踏歌詞二首》。   細(xì)柳連營石塹牢,平安狼火赤星高。選自鮑溶《贈李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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