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yè)已申時末,馬駔儈和郝慶堂今日依舊坐在大堂內(nèi)沒有離去。
二人目光不時掠過案上盛著黑泥的烏沉鐵鍋,按捺不住內(nèi)心激動。
金汐采買歸來,剛?cè)氪筇帽阋姸送蛩?p> 郝慶堂哈哈一笑,爽朗道:“金汐姑娘,我等想向九娘請教一事,還望前去通報。”
一旁馬駔儈聽得郝慶堂口中“我等”二字,咧嘴一笑,這人摳是摳了些,好歹記不了多久仇。
金汐應(yīng)了聲,剛要跨步入內(nèi)堂便見金鈴走來。
金鈴向二人一禮:“明日便是臘月二十三。九娘孤身在這北境,無父兄親友。欲請二位今晚留宿,與阿癡一起幫著祭灶君。夜間席宴九娘亦愿為二位解惑?!?p> 在大魏朝,男不拜月,女不拜灶,祭灶君乃歲暮前的大事,均由家中頂梁的父兄主禮。
他二人孑然一身,尚無妻女,又出身白丁。
九娘一個貴女邀他二人祭灶君,實是將他們當成父兄親人來看,這是莫大的抬舉了。
郝慶堂雖在吳郡有親人,然皆為平頭百姓,又在北境漂泊多年,與孤身無異。
馬駔儈自打知事起便是街頭巷尾要飯的乞兒,從未曾有過家人。
聽得金鈴相邀,郝慶堂哈哈一笑,爽朗應(yīng)了,心內(nèi)歡喜。
馬駔儈卻低下了頭。
金鈴也不擾,只靜靜等候。
沉默良久,馬駔儈方才抬頭,第一次笑得不那般燦爛,應(yīng)了聲好。
從小到大白眼嘲諷皆有,此乃第一次有人問他,你幫我祭灶君可好?
郝慶堂見慣了馬駔儈往日的嬉笑油滑,這會兒瞧見那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不知怎的就手癢,一掌拍去:“莫要高興太早,一會兒祭灶君可得我來主禮?!?p> ………
天色擦黑,泥瓦工匠們陸續(xù)離去。
一彎冷月悄然掛上夜空,無云遮蔽。
月色雪白,總算是給夜間燈燭極少的黑煙山莊增了幾分亮色。
金鈴挑著風燈立在九娘身側(cè)。
云翡帶著面紗,領(lǐng)著眾人在莊前匯合后往新建的庖廚而去。
黑煙山莊臀下坐著條火龍,依從往日表現(xiàn)來看,屬實需得好好兒安撫灶君。
郝慶堂不由得打量一旁雙手攏袖,緩緩而行的俊俏公子。
一襲長袍,狐絨披風隨風輕揚,發(fā)髻高束,芝蘭玉樹,月光下便似身旁有仙樂飄飄。
馬駔儈也看直了眼,那云九娘身邊何時有個這般的妙人兒了?
便連那俊俏公子身旁尚未長開的童子都似畫中走出的仙童。
一旁金汐領(lǐng)著數(shù)個仆婦捧著糖瓜桃符等物。
云翡回頭,輕輕喚了聲:“阿癡。”
那俊俏公子快走兩步低頭回應(yīng),二人低聲交談。
郝慶堂二人瞪直了眼,那是阿癡?!
不怪二人詫異,連日來見的阿癡都是灰頭土臉,洗白凈的模樣倒是頭回見。
郝慶堂摸了摸下頜,早先在云升堂倒也是見過一面的,卻原來那回也沒洗干凈。
一旁金鈴滿意的點點頭,祭祀灶君可不能馬虎,下晌囑咐人送水給阿癡和俊生果然是對的。
眾人轉(zhuǎn)眼進了庖廚。
庖廚不大,只有一進院落,一間倒座,一間主廚配東西廂房。
院內(nèi)燈火通明。
正是吉時,一眾女眷便將余下事宜交由郝慶堂三人來做。
阿癡將壘得高高的幾碟糖瓜,糖餅,果脯供于神龕前,小心沾了些粘糖輕輕涂于木刻雕塑的灶君嘴上。
馬駔儈將酒糟沿著灶臺,木門細細抹上,復又將三碗清水一捆草料供于神龕之下。
郝慶堂在神龕兩側(cè)粘上寫著“有德能斯火,無私能達天”的紅紙。
復又燃了香,每人三柱,分與馬駔儈和阿癡。
一旁俊生伸著脖子瞧得新奇。
郝慶堂恭謹念道:“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青天。乘駿馬、快加鞭,灶君上升如青煙,敬供糖瓜甜又甜,請對司命多美言?!?p> 待得上完香,眾人才施施然回了黑煙山莊主院。
院內(nèi)宴席已備妥當,美酒佳肴。
云翡邀得眾人入座,舉了杯,細細解釋道:“九娘孤身在外,幸得諸位相幫,萬望莫要拘謹,些許薄酒聊表敬意。”
眾人回了酒,熱熱鬧鬧開宴。
郝慶堂和馬駔儈自是好奇九娘與阿癡兩人近日來在黑潭旁的所作所為。
二人經(jīng)商已久,光看那墨便已知深淺。
一桌人分了兩撥。
云翡好脾氣的給郝慶堂和馬駔儈解釋:“黑水乃水油混雜,我等連日來所做,一是向黑水中灌入清水搖勻,待水油分層后,取上層油脂,再來便是砌了多個聯(lián)通的爐子,逐層加熱,便可得更純的脂油,而那燃出來的黑煙便是你們所見的墨泥。”
郝慶堂不由點頭,面前這女子好生巧思,那墨他瞧著比普通的墨更細膩純?nèi)?,若是好生謀劃,將之賣往長安,洛陽,必會引得文人競相追逐。
馬駔儈聽得亦是激動萬分,好一顆百轉(zhuǎn)的心思。他不由看了眼覆著面紗沒有進食的九娘,不說那墨泥,便是那分了幾層的油脂,他瞧著便比那燭臺燈油強上了不少,若是戶戶人家用上那油脂替了燈油,那金山銀山不是唾手可得?!
阿癡吃了兩口便挪到一旁去看手中畫滿墨線的稿圖了。
另一邊俊生埋頭吃飯,想了想不由向一旁金汐問道:“金汐姐,這祭灶君為何要抹糖?”
金汐素來便喜聽些癡男怨女的話本子,筷箸一放,一手撐頜,便給他挑了個最不靠譜的灶君志傳講了起來:“灶君本是這地上的平民,娶得一賢妻郭氏,郭氏終日替他操持家務(wù),生兒育女?!?p> “哪知那張生卻花天酒地,不僅敗盡家業(yè)還戀上了坊間女子,竟為得那女子休妻棄兒。哪知那續(xù)婦好吃懶做,尖酸刻薄,家業(yè)不久便敗光了?!?p> “張生只能日日上街行乞。那日他乞討到一富戶家中,抬眼見施粥之人竟是被休的郭氏,當下便羞愧難當,一頭鉆入灶膛內(nèi)自焚而死。天上的司命君知曉后,亦覺張生有悔過之心,便封他為灶君。”
“灶君吶日日都在灶頭盯著咱百姓,便只有臘月二十三會回天上向司命君稟告每戶人家的過失。所以吶,咱要用清水草料喂好灶君的馬,讓他快快稟咱的好,也要用那糖瓜糊住灶君的嘴,莫要讓他說了咱的壞?!?p>
紅茶壺
有好聰明的讀者已經(jīng)猜出來黑水是石油了。這里我就解密了??死斠赖暮谟蜕骄皡^(qū)便有露天的油池,不用挖井開采。卓筒井的深鉆井技術(shù)在宋朝才發(fā)明,晚于翡云設(shè)定的時代,故而這里借用了露天油田。勿糾呀。 另外原油中有很多水,鹽,硫等物,故而需要經(jīng)過脫水,去鹽,去硫等過程,才能更易燃,更少煙。去水的過程會用到加水靜置和破乳劑,云翡設(shè)定的時代很早嘛,所以破乳劑一環(huán)我就省略了,同理還有去鹽去硫的過程。親們勿糾喲。 再就是原油經(jīng)過加熱爐后會根據(jù)碳原子數(shù)的不同分成瀝青,印刷用油墨,柴油,煤油,汽油之類的。前一章文中描述的多個爐子相連不是真正現(xiàn)代用的加熱爐,勿糾啊。 另文中提到黑鍋中的煤煙做墨,是確有其事的,參考的是宋朝沈括發(fā)明的延川石液,具體可參考他寫的夢溪筆談。勿糾呀!愛你們。 都寫到這兒了,還是喊一句吧,求推薦,求打賞,求投資,求分享和轉(zhuǎn)發(fā)。真心希望這本書能有更多人看到。 后臺看到了好多小可愛們的投票和留言,能看到這兒的都是真愛,愛你們!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