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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你臻途無悔

第三十四章 夜奔

伴你臻途無悔 公子斯諾 4155 2019-10-19 19:45:00

  清凈庵和徐村之間的山道上,一條躍動的火龍正在急急地向山上迤邐疾行;于此同時,在同一條路的另一端,幾個黑色的人影如鬼魅夜行一般和火龍迎頭而去。那正是五個黑衣人在行兇滅跡,偽裝了現(xiàn)場之后,正向落鳳坡方向趕去。

  他們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山路上同樣無法迅速行動。不過他們好像既不著急,也不必擔心迷路。徐村方向的燈光火把仿佛是暗夜燈塔,為他們指引著方向。他們只需要在援兵接近的時候,躲入路邊的林中,避開即可。

  眾人正默默無聲地專心趕路,少東家忽然停了下來,駐足沉思。其他幾人都是五感極其靈敏之人,馬上也隨之停了下來,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面部表情,只有耐心的等待著,沒有人出聲。只聽得見路邊草叢里的蟲鳴和遠處群山中偶爾的一聲狼嚎。

  “以傅兄。”少東家終于開口了。

  “屬下在?!卑棠槤h子上前一步,恭敬地應(yīng)道。雖然這少東家出言謙遜,語調(diào)平和,他這個下屬卻不敢托大。

  “你再把剛才那女人屋里的情形仔細地回想一下,可有什么可疑或是反常的地方?”

  “是?!卑棠槤h子對年輕人的要求不做絲毫爭辯,亦沒有任何質(zhì)疑。他立刻低頭思索,認真的把從進門那一刻起的細節(jié),一一在腦中過濾了一遍,同時口中吶吶自語般的把捋出來的線索說給少東家聽:“屬下進了門,只有那女尼一人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她可真是鎮(zhèn)靜如常,倒叫某心中有了一點佩服……待進了屋子……屋子里悶得很,熱得我直出汗,我還想大熱的天,窗戶關(guān)得倒是嚴實……”

  “就是這兒,這窗戶有問題!為什么屋外山風陣陣,屋中卻是又悶又熱的,沒有風從窗紗透進來……因為外面的木軒關(guān)上了。非雨非雪,大夏天的關(guān)著木軒?哼,欲蓋彌彰!”少東家猛然醒悟,找出了自己心中不安的緣由。

  “你是說還有幸存之人?”那個被稱作吳叔的中年人有些不愿相信。

  見少東家點了頭,疤臉漢子忙單膝跪地,口中道:“屬下不查,請少、少東家責罰?!?p>  “是我的錯?!蹦巧贃|家完全不是剛才在庵里對待眾尼姑的樣子。他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自責:“本來走了一個半個的無礙大事。只是我等皆不曾蒙面,言語之間也不大謹慎。誰知讓她聽到了什么去。是以不除此患,終難安心?!?p>  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吳叔,心底閃過一絲煩惱,終于忍不住分說道:“如今那些御史言官無風尚能攪起三尺浪,何況這么大一個把柄遞到你人家手里?尤其是吏部那幾個給事中,隔三差五的總要捕風捉影的鬧一番。如果他們背后的人找到這里,帶著這個女人進京,學那秦香蓮告狀,你又待如何應(yīng)對?那個負心之人死不足惜,卻有不少好人要被他拖累。目前京中的形勢全靠他老人家一柱擎天,如果他因此而必須停職反省、上表自辯,甚至不得已離了中樞,那么邊軍中那些兄弟就更要被逼入絕境了?!?p>  吳叔看著黑暗之中這張過于年輕的面孔,腦中閃過了親身經(jīng)歷或是聽說過的,他以往的數(shù)次殺戮,無一不是充滿了暴虐和冷酷。他只好點了點頭道:“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都對。所以你說私下里跑這么一趟,我也沒有反對。只是終究血流的太多了。”

  “哼哼?!鄙贃|家冷笑了兩聲,沒有再說話,心道:“你們都怕臟了手,我不怕。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望著遠處沿著山路正向上緩緩攀登、蜿蜿蜒蜒的一條火龍,那應(yīng)該就是援兵吧!他入手的情報是這里離縣城還遠,附近也沒有兵營屯戶,只是不知道是誰能如此迅速的組成一支如此規(guī)模的隊伍。

  “那又如何?”他心中冷笑,對著眾人一拱手,道:“讓兄弟們受累了?!?p>  話音未落,便帶頭轉(zhuǎn)身往清凈庵方向再次奔襲而去。

  ***

  “秦總教頭,有人告你勾結(jié)外番,密謀反叛,意欲借職務(wù)之便弒君謀反,人證物證俱在,確鑿無疑,快快打開大門,束手就擒,還可以饒你家人及一干隨從部下之性命。如有頑抗,哼哼,圣旨在此,殺無赦!”一個如山梟夜啼一般的聲音,在深沉沉的暗夜里力透重門,奪人魂魄。

  這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皇衛(wèi)禁軍秦總教頭府外的高墻外圍滿了里外三層密密麻麻地火把,把圍墻之外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持火把的人既有身著半身甲的京營士兵,也有白袍白帽的詔獄番子,更有一身黑色錦衣,上以金,銀或是紅藍黑色絲線繡有蛟龍的黑蛟衛(wèi)。錦繡蛟龍在火光反照之下,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地躍躍欲飛,如同活過來了一般。

  黑暗而沉靜秦府前院,墻頭之上隱隱綽綽的可以看到有守衛(wèi)拒敵之人,那是秦總教頭的部下和秦府的家人。他們手持各色武色武器,和墻外的對峙著。只是他們手里只有不多的弓箭,而墻外之人的手中,卻持有勁弩。

  秦總教頭對那說話之人喊道:“那是構(gòu)陷誣告的一派胡言,我秦臻忠君愛國之心天地可鑒,絕無二心。”

  身邊的副將厲正廷也忍不住分辨道:“總教頭為兩代君王拱衛(wèi)京畿,勞苦功高,赤膽忠心。如何能憑莫須有的罪名就要抄家下獄?”

  “哼哼,此一時彼一時也。”那個聲音瘆人的家伙身著花衣,騎在一匹高大的大宛神駒上,正是因帶回先帝遺詔、擁立當今有功、為皇太后所倚重的大內(nèi)總管大太監(jiān)劉常。

  只見劉常面帶微笑,仿佛是在和老朋友嘮著家常,絲毫沒有馬上就要把人抄家滅族的覺悟。只是無論他如何努力表示親善,他那難聽的聲音和話里的內(nèi)容卻總是讓人毛骨悚然。

  “既然秦總教頭衷心無二,大可以安心的和咱家一起去面圣,在圣人面前分辨一二?!?p>  厲正廷聽罷,低聲對秦大統(tǒng)領(lǐng)疾道:“師父,萬萬不可??!你見誰進了詔獄還能囫圇個的出來?圣上還是個小孩子,見到了也沒用?。∵€記得前年咱們的老統(tǒng)領(lǐng)是什么下場嗎?別說咱們武人了,就連閣老都已經(jīng)有兩個折在里頭了。別耽擱了,屬下帶人拼死擋在這里,您快帶著主母逃吧!”他急怒得已經(jīng)有些口不擇言了。

  秦臻猶豫了。他的前任武大統(tǒng)領(lǐng)是他師父的朋友,亦是領(lǐng)他入禁軍,并一手教導提拔他的恩師。因為在一年前先帝駕崩,幼帝登基的時候得罪了大太監(jiān)劉常,被抄家滅族了。當時劉常大概看他年輕以為容易操縱,再有就是借他這個武大統(tǒng)領(lǐng)親信的手收禁軍的心,便依然讓他留任禁軍總教頭的位置??墒乔卣橛秩绾闻c那閹貨沆瀣一氣,終究為其所不容。

  秦臻是不怕死的??墒切禄椴痪玫钠拮釉趺崔k?年輕貌美的官眷進了詔獄會有什么下場,他又怎么會不知道。更不用說,如果自己的罪名落實,那家里女人可就要為奴為妓了。想到這里他額上的汗便不覺流了下來。

  正在這時,那劉常又喊話了:“大統(tǒng)領(lǐng),別打著逃跑的念頭,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不顧你這些老部下的性命啊。只要你跟我們回去,其他人等皆會從輕發(fā)落,總能保下一條性命。你真的要眼看著他們也成了反賊,受你連累嗎?”

  府中執(zhí)事秦良急道:“主人,不能聽他的。這些人吃人不吐骨頭,什么時候見他們繞過家人親信了。他在這里勸您束手就擒,不過是怕您的本事和府中的人手還有一擊之力罷了?!?p>  秦臻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略一思索便對劉常道:“好。一言為定。請容在下去安慰一下內(nèi)子,略作安排,即可大門中開,任你處置。”

  “好!”劉常還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樣,雙掌緩緩相擊了幾下,心道也不怕他逃到天上去。

  秦良示意厲正廷嚴密防范,自己帶著秦良下了墻頭,對他吩咐道:“你護著主母在后面等著,只要這邊動起手來,就帶著她逃出去。我知道你在京里多年,很有些路子。拜托了?!?p>  說罷鄭重地一揖到地。

  秦良趕緊閃身躲開,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請主人自己帶著主母走吧!以主人的本事,又有我等在前面誘敵、阻攔爭取時間,一定會逃出去的。主人逃了出去,才有朝一日為自己伸冤,為我等報仇??!”說著以頭搶地,硬壓著聲音痛哭哀求著。

  “那閹貨滿嘴胡吣,可有一句他是對的,”秦臻強拉著秦良起身:“我不能拋下我的部下。即便不能善了,至少我們一起。這也是……”

  “主人!”正說著,忽見妻子于幼娟的大丫頭知秋哭著跑了出來。秦臻心道不好,也不多問,拔腿便向正屋跑去。身后的幾個人也都跟了上去。

  知秋追不上秦臻,只得在后面喊道:“主母在小書房……”

  秦三急忙右轉(zhuǎn),進了月亮門,直奔后宅的小書房。一進門,他就呆住了。

  只見新婚不久的妻子倒在自己常坐的官帽椅子旁邊,身下一灘鮮血,已經(jīng)是沒了生機。而自己的佩劍就落在不遠處的青磚地面上,劍刃上一抹紅色觸目驚心。

  秦臻雙目赤紅,幾欲滴血,下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幼娟!”終于他大吼一聲,沖了進去,單膝跪地,把血泊中的妻子緊緊地抱在了懷里,身子劇烈地抖動著,喉嚨里發(fā)出低低地嚎哭之音,聞?wù)邿o不落淚。

  這時知秋在身后遞過來一方白娟,上面是字跡如平時一般娟秀,絲毫不見慌亂之意:“主人,這是主母的遺言。”

  秦臻聞言,以衣袖拂面,抬起頭伸手接了過來。輕薄的細絹在他的手上微微的顫抖著。

  “善童夫君:君乃頂天立地之英雄,絕非奸佞籠中之困獸。走!走!走!從此天高海闊,任君翱翔。幼娟身為秦門冢婦,為所當為而已。為妻頓首相求,望君萬勿為兒女之情所拘泥,方可放開手腳大膽作為,使得秦氏一門昭雪沉冤之日可期。幼娟亦可含笑于九泉之下,無愧于祖宗膝前……”

  秦臻正看得心緒激蕩,就聽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

  “哐……”他們開始砸門了?他們要沖進來了!

  秦三驀的從夢中驚醒,雙目圓睜,盯著黑沉沉的房間。他汗?jié)癖嫞韲敌乜诙級阂值秒y受。

  “哐……哐,”

  “是清凈庵的鐘聲,最后一聲只敲了半下。不好!”秦三一躍下床,摸道火折子點上油燈,快速穿好衣服鞋子,又用布條把袖口褲腿都綁好扎緊。隨后把床拉開,拿過平日用的大斧,撬開床下的一塊石板,從石板下的一個洞中取出了一個包鐵皮雞翅木的箱子。

  開箱后,最上面的是一個小小的長方形沉香木盒。秦三拿在手里,慢慢地打開,凝視著里面白凌之上的一縷青絲,片刻,又緩緩地合上蓋子,放回了遠處。

  隨即他以眼花繚亂的速度取出幾件物什,分別綁到小腿小臂上,纏到腰上。不過數(shù)息的功夫便把自己武裝起來。

  他最后拿出的是一個套著布套長長的物件,他沉吟著褪下布套,露出的是一把烏沉沉的劍柄。

  秦三把長劍背在身后,又把箱子放了回去,把石板和床都歸復(fù)原位,才吹滅了油燈,開門向山上疾奔而去。

  那柄他日常用的大斧被孤零零的留在了身后空無一人的小屋中。

  這是一個天如鍋底,無月也無星的漆黑的夜晚,即便秦三有飛天入地之能,也無法在這樣的夜里,于山路之上保持高速奔跑。他憑著記憶,跌跌撞撞地盡力疾行。

  他幾乎如同盲人一般,即使五感全開,卻也只護得了上半身,腳下幾次絆在石頭樹樁上,或是踩著坑里溝里,差點摔倒甚至崴了腳。

  好個秦三,皆憑著不凡的身手和對這片山林的熟悉,將將地避免骨折頭破的危險。只是他的小腿脛骨和膝蓋上被撞得幾處巨疼,小腿褲管之中有些溫熱的液體流下,他還是受傷了。

  饒是他不顧自身安危,拼了命的加速上山,在他穿過前面幾個山坳,出了一片林子后,卻發(fā)現(xiàn)前方不遠處的黑色的夜幕忽然紅彤彤的一片,清凈庵方向火光沖天。

  秦三頓時唬得心驚肉跳,心道:“完了!難道我又是晚了嗎?”

  那把火好似就燒在他的身上一般,真真是心急如焚。他略一思索,便離開了山道,不顧腳下荊棘蟲蛇,拼力來到清凈庵所在的懸崖之下,從腰間解下飛爪,向著火起之處,冒險攀巖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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