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徐老太爺?shù)氖B(tài)讓臻兒心中不安,尤其是直覺地懷疑太爺爺?shù)膫暮湍镉H有關(guān)。他回到房中后就先后做出困倦的假象讓婉二奶奶放心;又編個謊,把勤學(xué)打發(fā)了出去;接著讓冬子給他把風(fēng),自己則悄悄繞道書房暖閣的后窗外聽墻根。
徐老太爺和徐立貞的對話讓他聽得七七八八。當(dāng)聽到慧娘和書兒身陷險境的時候,臻兒只覺得血往上涌,心急如焚;徐老太爺對逼迫慧娘出家的懺悔更讓他如雷轟頂。這個愛他寵他為他安排一切的太爺爺,卻原來是造成他失去一切的那個人的幫兇!
臻兒小小年紀(jì)第一次嘗到了被他信任和敬愛的欺騙和背叛的打擊。他的腳下仿佛有千斤重物墜得他動彈不得。腦子卻是轉(zhuǎn)得飛快,把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情和剛剛聽到的對話結(jié)合在一起,前因后果的一聯(lián)系,很快的得出了自己的判斷:父親為了攀附權(quán)貴當(dāng)了陳世美;徐老太爺是幫兇;徐家一大家子都有好處,包括自己;只有自己娘親是被犧牲了的!
臻兒又驚又怒,只覺得血脈噴張。他雙拳緊握,緊緊咬著牙關(guān),不讓自己發(fā)出聲來。直到徐立貞說起她的亡夫,才好不容易緩過來些。他也不說話,只黑著臉,叫著冬子就向后院跑去。
總算他還記著要避開人,躡手躡腳地繞到后院柴房,便可以看見墻角處堆著一排大大小小的水缸。臻兒輕車熟路的躍上其中一只最大水缸上,手扒住墻頭,兩腳在墻壁上蹬了一下就上了墻頭。一丈多高的墻臻兒毫不猶豫地就跳了下去,落地后便不顧一切地朝秦三的小屋飛奔而去。
冬子比他的個子小,以前都是先踩著小水缸上大水缸,還得臻兒幫著他才能上墻,然后臻兒再在院外接著他下去。此時他見臻兒在墻頭上一躍就沒了影子,又不敢大聲喊,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在原地轉(zhuǎn)圈跳腳的亦是無法,只好向后門跑去。
臻兒一路狂奔,卻在秦三那里撲了空,才發(fā)現(xiàn)冬子也沒跟上來。他一個人站在秦三空蕩蕩屋子里,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孤零零地站在空空如也的曠野里,四顧無人,茫然無助。娘親和阿姊生死不明,秦三叔不知所蹤,太爺爺對自己是假情假意,無情的爹爹更是遠(yuǎn)在天邊。
他猛然驚醒,不能再等,他向山上拼命般的跑去。他要找到娘親和阿姊,無論如何,他要救她們回家!
臻兒聽到了張鵬的話,他是不愿相信書兒已經(jīng)死了。也許,阿姊掉到崖下去了呢?
他找到慧娘的禪房,果然看到了如張鵬所述破損的大門。待他進(jìn)屋,迎面便是破碎的窗戶和窗前榻上的一灘血跡。
“這就是娘親生前的房間了,這就是娘親的血了嗎?”
盡管臻兒急著想去尋找阿姊,可是當(dāng)他看到這處處都是娘親氣息和痕跡的禪房,還是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輕輕地走到慧娘的床前,仿佛是走快了就會把熟睡的娘親驚醒了一般;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榻,默默地抱起了慧娘的枕頭,把頭埋了進(jìn)去,貪婪的嗅了嗅娘親熟悉的味道,要把娘親的牢牢地記在心里。
臻兒心里難過得陣陣疼痛,卻不曾掉一滴眼淚。也許,是因為在他的心底深處,還有個傻傻的念頭:只要他不哭,娘親便不是真的不在了;也許只是因為,他一夜之間,長大了。
他真的很想躺進(jìn)娘親的被窩里,就像從小到大無數(shù)次在她的懷里聽著她唱的兒歌,被她輕柔地拍著背部入睡那樣,只是他不能耽擱,他還要去找阿姊。
當(dāng)他不舍的放下枕頭的時候,看到枕頭下面有一串佛珠靜靜的安放在那里。佛珠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木料,也沒有任何裝飾和雕琢,卻因為每日不停的被主人摩挲念誦,已經(jīng)有了一層薄薄的光澤。臻兒記得昨天在娘親的腕子上看到過它。
佛珠無言,卻已成誦。臻兒小心地把它放進(jìn)了懷里,對著只余寢具的空床磕了三個頭,便翻出了窗外。
他的個子雖然小,可是異常的靈活。窗外到墻根的這點高度,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難度。只見他如小猴子一般,一只手抓住窗欞,身子順著外墻下話,胳膊將直未直之際,略一提氣,微微屈膝,一松手便輕松著地。
站穩(wěn)之后,他按照秦三碼蹤的法子仔細(xì)查看,果然看到了僅有的一點土地上腳印重疊,巖石上有被踩帶上去的小塊泥土,還有被壓倒的雜草,新折的樹杈。想必是二伯爺他們和兩位兄長已經(jīng)過了搜過了,書兒的衣物也被帶走了。
他爬到那棵老松處,看到樹干上有些許新掉的樹皮,還有一小塊白色細(xì)布條隨風(fēng)擺動著,心道“那應(yīng)該是阿姊褲子上的布料。既然阿姊是躲在這兒的,為什么不但沒有獲救反而失蹤了。那一定是掉下去了。那塊布條一定是她掉下去時扯掉的。”
臻兒這樣推斷著,更是心急如焚了,明知道不可能有回答,還是心懷僥幸對著崖下連著喊了幾聲“阿姊”。可是除了偶爾耳邊有山風(fēng)呼嘯而過,山谷里寂靜和空蕩被他絕望的感覺無限的放大:
“不能再等了!娘親舍了性命把阿姊藏到這里,阿姊一定不會讓娘親失望的,阿姊一定還活著。她要是掉下去肯定會受傷的,不及時救治怎么行?再說她一個人在下面會害怕的。我要去救她?!?p> 少年的想象力一旦涉及到最關(guān)心之人,一發(fā)不可收拾。一瞬間,臻兒的腦子里滿是阿姊受傷絕望的恐怖場面。
臻兒小心地向老松的外端爬了一步,老松紋絲不動,看起來想到結(jié)實地扎根在巖石裂隙里。他又向前爬了幾步,直到樹干開始有些彎曲搖晃。
從他現(xiàn)在的視角已經(jīng)可以觀察到巖壁的情況。他努力回想著和秦三叔一起攀巖時所學(xué)到的東西,仔細(xì)盤算著哪里可以攀附,哪里可以落足。他很后悔離家時走得慌亂匆忙,沒有帶上秦三給他量身定做的飛爪。
他以前和秦三一起也經(jīng)常徒手攀巖。可那時候秦三選擇的都是對于臻兒高度適當(dāng),并且已經(jīng)熟知的崖壁。而現(xiàn)在臻兒面對著如此之高山崖,既不熟悉地形又沒有秦三保護(hù),如果再連工具都沒有就想下去的話,當(dāng)真是危險之極。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這面懸崖并非筆直絕峭,上面既有凸起有凹陷,也不時的出現(xiàn)草木密集之處。也正因為有障礙物,臻兒目力所能及處不過崖下十余丈左右。但這已經(jīng)足夠讓這個人小膽大的孩子下定決心了。為了阿姊,他無論如何也是要冒險一試的。
臻兒把長衫的下擺撕掉,讓長衫變成了短衫;他又把截掉的部分撕成布條,用來把衣袖和褲腳都打上綁帶;最后他緊了緊腰帶,努力回憶了一下平時秦三帶他攀崖時說的要點,深吸了一口氣,向懸崖下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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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章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恢復(fù)3000+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