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小的有些怕啊。嗚嗚嗚?!币黄岷谥校懫鹆送鷥旱膸е澮魞旱恼f話聲。盡管他已經(jīng)是很極力地壓低的聲音了,可是在這安靜的密窖里還是顯得那么的突兀。
“怕什么,怕什么?!毙熘滦逕┰甑亓R道:“不會說話就別放屁。你家小爺我不是也被關(guān)在這兒不見天日的地方嗎?我還沒說害怕呢。真是廢物,要你何用!”
旺兒抽泣著道:“小的命要是沒有,哪里還能對少爺有用呢。那秦三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咱們現(xiàn)在落在他的手里可怎么好啊。俺娘要是知道俺死了,她可也就活不成了?!?p> “我呸!”徐致修氣道:“晦氣。你死了嗎?死了嗎?死了怎么還在這兒胡嚼說?你想死的話就過來,也幫你一把。”
徐致修倒是想打旺兒兩巴掌,可惜室內(nèi)漆黑一片,不辨晝夜,也不知道旺兒具體在哪兒。他出門喜歡帶旺兒,皆因為他膽小聽話不會去祖母父親那里嚼舌頭。誰知遇到事而了這等不濟。
只是事到如今,旺兒是他唯一的伴兒了。不但打不得,還得好好安撫一下才行。不然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只聽得見他哼哼唧唧的,不等讓那秦三動手,自己也要被煩死了。
他正想著該如何對旺兒說,卻沒有意意識到,這怕是他生平第一次站在他人的立場上為之著想了。
“旺兒,你也不用怕,這回小爺要是囫圇個的回得家去,一定不再打你了?!?p> “嗚嗚嗚……”
“你好好的,不用怕,回頭爺給你漲月錢?!?p> 黑暗中傳來的還是玩兒抽鼻子的聲音。
徐致修不耐煩的道:“你家小爺我耐心有限啊。你再不閉嘴,剛才爺?shù)脑捒删投甲鲾?shù)了?!?p> 密窖里總算是安靜下來。
徐致修百無聊賴,倒是真的靈光一現(xiàn),對旺兒道:“你看那秦三,對你我既沒打也沒罵。不但給咱們松了綁,還給你換了衣服,飯食也不錯。小爺我要抱怨的話,也只能說給的蠟燭太短了,剛夠把飯吃完。你說他要是真的想要你我的性命,早就一刀結(jié)果了,又何必費這般心思?!?p> 旺兒怯怯地道:“也許,也許是等養(yǎng)肥了再宰呢?”
“我呸!你是豬啊。還養(yǎng)肥了再宰。養(yǎng)肥了埋的時候還得挖大坑好不好?!毙熘滦蘅扌Σ坏?,平日里這么沒發(fā)現(xiàn)這個旺兒這般的不頂事還缺心眼。
旺兒又道:“那時候老爺拿了那秦三的大斧來,說是在清凈庵找到的,是兇器。那上面都是黑了的干血塊子,可嚇死個人。”
徐致修道:“嚇死個人嚇死了個人。就這么一會兒子,你都嚇死幾回了?不過嘛。小爺我在看見大斧之前倒還是相信那秦三是兇手,看到兇器之后反倒不那么確信了。”
“為啥呢?”旺兒奇道。
徐致修有些得意地道:“你家少爺我讀書雖然不多,可是見識卻是不少。嘿嘿,那秦三也不是個傻子,怎么會把兇器丟在了兇案現(xiàn)場?再說了,他丟了兇器,那落鳳坡的案子又拿什么去做?”
旺兒佩服的贊道:“還真是這樣啊。咦,去年跟著爺聽的話本,叫什么斷案記的,好像就說過這么一嘴子?!?p> “混賬!”徐致修氣道:“明明是小爺我自己想出來的?!?p> “可是,”旺兒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昨天盯梢秦三的時候少爺可不是這么說的啊?!?p> 徐致修罵道:“胡說!我就是這么說的。你這豬腦子肯定記錯了?!?p> “是是是,是小的記錯了。”旺兒忙找補著。秦三要不是兇手,他們生還的可能性就極大,可不能得罪了少爺,回頭要挨打的。
密窖里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半晌,旺兒忍不住又開口道:“少爺……”
“啥事?說!”
“少爺既然不信那秦三是兇手,干嘛還非要跟著他???”旺兒想說的是您要不多此一舉,咱們哪至于給困在這兒啊。
徐致修不在乎地道:“小爺我做事還要有理由嗎?我就是想把案子破了不行嗎?”
“少爺,咱們在這兒得多長時間了?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晚上。時間久了太太和諫爺就知道了。他們會不會派人來找咱們啊?!蓖鷥亨牡馈?p> 徐致修道:“哪有這么快。這么哪次來不得過夜。再說家里還有那幾個小的給打掩護。一時半會兒你就別想了?!?p> 旺兒又沒了動靜,只偶爾聽到一聲抽鼻涕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徐致修先開了口。
“旺兒,別在那兒裝死了。配也說說話。沒意思得緊?!?p> 旺兒道:“說啥啊?”
“隨便說。爺都愛聽?!毙熘滦揠y得的好說話。
旺兒忽然想到一事,道:“少爺,您說臻兒少爺跑到哪兒去了?他怎么沒有遇到秦三呢?”
徐致修道:“我知道小五定是要去京里找大伯,不會在縣里逗留。再說縣城這么大,錯過了也是有的。”
“可是謹爺不是要回來丁憂的嗎?臻兒少爺上京里去了豈不是也要錯過了嗎?”旺兒道
徐致修道:“那倒無妨。大伯是衣錦還鄉(xiāng)。一路上陣仗大得很。臻兒只要沿著官路迎上去,定會遇上的?!?p> 旺兒又道:“那可也得不少路呢。也不知道小五少爺銀子夠不夠?!?p> 徐致修啐道:“誰讓你那天就包了那么點錢給他?!?p> 旺兒叫起冤來,道:“少爺,您哪個月月錢不是話個精光的,我可是把匣子里的大小錢都按您的意思給他了啊。”
“行了行了,別裝委屈了。爺會花錢,你們幾個小的不也是跟著吃喝見世面?”徐致修道:“不過,倒是希望他能順利找到大伯啊?!?p>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盞燈出現(xiàn)在了門口,徐致修兩個久于暗室,乍見光亮,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只聽到秦三的聲音響起:“難得你這個紈绔還想著臻兒。如此我倒是不好對你下辣手了?!?p> “秦、秦三?!蓖鷥郝犚坏角厝穆曇簦恢獮楹?,立時就又開始哆嗦起來。
徐致修倒是光棍,拿手遮著眼睛,從指縫里看向秦三,道:“那是,小五怎么說也是我兄弟?!?p> 秦三道:“那你以前怎么還總是找他麻煩?”
徐致修一梗脖子道:“他是我兄弟,自然該聽我的。誰讓他不聽話,不理會我。他只跟著你混,有好事好玩的也都背著我。他眼里沒有我這個大兄,我小小的教訓他一下關(guān)你何事!”
徐致修心里有個小九九,知道如今大伯在京里出息了,家里都連祖母都不再提嫡出庶出的了。所以他只說臻兒不肯親近他。
秦三道:“呵,嘴還挺硬的。如此說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徐致修道:“既然落在了你手里,要殺要剮隨便。想要小爺求饒門都沒有。”話雖然硬,語調(diào)里面卻帶著顫音,明顯的色厲內(nèi)荏。
還沒等秦三說話,旺兒早就急了,齜牙咧嘴的道:“少爺,我的少爺啊,您可少說兩句吧?!?p> 秦三笑道:“好啊,我既不是兇手,自然不會殺你剮你。我就關(guān)著你好了。好吃好喝供著你,你好生的在此養(yǎng)肥便是,反正也不會有人找到這里的。行,走了?!闭f著轉(zhuǎn)身就出去了。當那最后一絲燈光隨著關(guān)上的門消失不見,兩人又是身陷黑暗之時,一時萬籟俱寂。
只不過須臾,一聲嚎叫驟然在小小的靜室里震蕩起來,徐致修終于忍不住了,聲嘶力竭地哭道:“秦三!秦三叔,你給爺個痛快。這么關(guān)著爺,晾著爺算什么英雄好漢。秦三叔,秦三大爺,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求你了,要打要罵都行,別不理我啊啊啊,嗚嗚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