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秦三請大伙都到他那兒去，商議應對這意外出現(xiàn)的情況和安排下一步的行動。
馬玉麟和任掌柜一起向著走廊最盡頭的天字甲號房間走去，心里埋怨著身邊的這個威龍鏢局的老伙計：“這個老任叔可真是的。越老越是老不正經(jīng)起來。其實不管是秦兄弟也好秦妹子也罷，本來都應該是可以君子相敬、坦蕩相對的事兒，讓他今早上神神叨叨的對自己說了那一番話，倒是讓自己有些心虛起來。呆會兒見了秦妹子可該如何是好……”
秦三的房門是開著的，楚之龍和書兒都已經(jīng)在里面了。書兒正在和楚之龍說著楚昕的近況?？匆娝麄冞M來，屋子里的幾個都起身相迎。
簡單的寒暄過后，書兒出乎意料的走到馬玉麟和任掌柜前面，先鄭重一揖，方態(tài)度懇切的說道：“因為家中突生變故，幼弟失蹤，書兒不得已以男子身份在外行走。并非有意欺瞞任伯伯和馬少掌柜。還請多加體諒，書兒這里給諸位賠不是了?！?p> 任掌柜笑著道：“不妨事，不妨事。哈哈哈。只是今兒個早上還是馬兄馬兄的，現(xiàn)在就成了馬少掌柜，聽著不免太外道了些啊?！闭f著還趁著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給馬玉麟使眼色。
任掌柜的小動作豈能瞞過秦三和楚之龍的眼睛。兩個人皆不做聲，頗有默契的看著馬玉麟該如何應對。
馬玉麟沒有想到書兒會如此的大方和坦率，倒是為自己的些許扭捏而感到慚愧了。他上前一步，對著書兒還禮，道：“無妨。你我的長輩都是多年的老友，到了我們這里也不好太生分了。大家何妨仍舊以平輩友人相處？”
書兒奇道：“馬少掌柜的意思是？”
馬玉麟再次雙手相叉，深施一禮，道：“玉麟，表字晉卿。”
書兒知道他這是要以表字相稱。不禁一喜一憂慮。喜的是馬玉麟并沒有因為她是女子而輕視于她，或是視她的言行為離經(jīng)叛道而責難于她，反而愿意以平輩摯友的身份相交；憂的則是自己沒有表字啊。
馬玉麟說罷也有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帶著歉意問道：“秦家妹妹可是沒有表字？若是如此，不如……”
沒等他說完，秦三忽然開口道：“欣然。書兒，三叔贈你表字‘欣然’如何？”
“欣然？”書兒聞言大喜，道：“真好聽。可是出自五柳先生的典故？”
“果然是博覽群書啊?！瘪R玉麟心里暗贊，口中喜道：“恭喜欣然妹妹了?！e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灑脫而不俗。秦伯伯好學問?！?p> 秦三先見了任掌柜鬼鬼道道的樣子，對馬玉麟的坦率和大方倒是刮目相看了：“晉卿賢侄過譽了?！庇謱鴥旱溃骸叭甯Ｍ隳茉谖磥淼穆飞希瑹o論何時何地何事，皆可從容欣然以應之，能夠做到欣然而忘憂啊！”
“三叔?！泵靼琢饲厝龑ψ约何磥淼淖８：推谠S，書兒心中一陣激蕩，她想到了那天夜里，慧娘從徐家大宅回來后，對她和臻兒殷殷切切的叮嚀和期望，和那一晚上他們三個相擁而泣的情形，暗道：“如果娘親還在的話，也會喜歡三叔贈與我的表字的。等找到臻兒了，我要第一個告訴他說：徐子期，阿姊也有表字了?！?p> 楚之龍和眾人見狀，也紛紛恭喜書兒得了表字。書兒和馬玉麟重新見禮，分別以“晉卿兄”和“欣然弟”相稱。
這邊馬玉麟心里舒了口氣，那邊任掌柜心里直罵這個傻娃子。道他硬是把媳婦變成了兄弟。
這一小小插曲過后，眾人回到正題。
秦三昨晚就和楚之龍私下里簡單的溝通過。楚之龍?zhí)鞗]亮就把楚石派了出去，沿著官道應上去，打探那大隊官兵的去向和目的。
楚之龍率先說道：“我已經(jīng)派楚石去打探消息。但是時間緊迫，不能只傻等著他帶信兒回來。咱們現(xiàn)在就商量兩套方案。等得到準信，擇其一而行之即可?！?p> 眾人皆點頭稱是。
秦三道：“先說最壞的可能。假設那伙官兵就是來圍剿和攻打聚英寨的。一旦寨子被圍，里外不通，再做什么都難了。所以咱們得搶著官軍到來之前，去聚英寨把臻兒救出來?！?p> 任掌柜是民怕見官，有些遲疑的提議道：“那個…….什么，其實也不用著急吧？官兵把寨子攻下來了，里面的被掠去的婦孺肉票自然不就是被解救了嗎？咱們只要到時候去認領便是。大不了費些銀子賄賂一下當官的好了?！?p> 秦三聞言，也不怪他。任掌柜見識有限，再加上根深蒂固的民不與官斗的想法，能出得這個主意也正常。
楚之龍也不好對官兵的劣跡說得太多，怕嚇著他。只道：“咱們怕的是一旦打起來，箭矢無眼，誤傷了好人。更有甚者，如果山賊負隅頑抗，官兵殺紅了眼，怕是要玉石俱焚，哪里還分得清哪個是匪人，哪個是良民呢？所以如果這些官兵是沖著聚英寨來的，咱們就一定得搶在在他們圍攻之前，進山去吧臻兒救出來?！?p> 任掌柜面現(xiàn)難色，道：“可是，這幾天你們也都聽說了，那些山賊都賊著呢，山上鎮(zhèn)里，眼線探子到處都是。所以才得找中人替咱們與山上聯(lián)絡。如今咱們自己去救人，要是還沒摸到山寨的大門就被山賊發(fā)現(xiàn)了，不是一樣的要危及到臻兒的安全嗎！”
秦三冷冷的道：“以前唱的是文戲，自然按他們的路子走。如今要來武的了，難道還怕了他們幾個毛賊不成！真遇到山賊的眼線探子，一刀殺了便是。”
任掌柜聽著心里發(fā)憷。雖然他跑了這么多年的鏢，還真是運氣好到爆。雖然見過血，可沒殺過人。倒是馬玉麟的面上有些躍躍欲試，絲毫不見懼色。
不多時，大家便商量妥當。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是按原定計劃，二是上山救人。具體執(zhí)行哪個取決于官兵的動向。不過本著做最壞的打算的原則，眾人都回去準備行裝，一旦楚山帶了準信回來，可以立即行動。
秦三的屋子在樓上最里面，相對安靜隱秘，大家回到各自房間收拾好后，帶著行囊來這里集合。左右是等，大家便各自檢驗和擦拭這自己的兵器。雖然這年頭出門在外帶著刀防身的并不罕見，可是這么多人一起鼓搗金屬家伙，畢竟不好呆在人多耳雜的地方。
秦三自然用的是那柄隱?。楚之龍是雙刀，任掌柜是單刀，馬玉麟是一把長劍。
書兒默默的坐在房間的角落里，背負赤龍，一柄長劍橫放在她的膝蓋上。她除了平日里的練習，從來沒有用過這鞘里的長劍，也沒有同這些老江湖一樣要做動刀子之前的準備。
她坐在那里，一邊看著眾人忙碌，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她想到這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了，最快不過兩、三日便可以見到臻兒了，雙手不由得緊緊的抓住了膝上鐵劍，手指的關節(jié)處都被攥得發(fā)白。
馬玉麟一直暗暗的注意著書兒。他檢查擦試過自己的長劍后，便走到書兒身前，關切的問道：“欣然，你還好吧？是不是有些緊張？”
書兒看著他點點頭。馬玉麟不禁哂然一笑，道：“其實我也緊張得很呢。家父一直希望我能讀書考科舉，給家里在官面上增添一份助力。我過去都被拘在家里讀書，學了些武藝也沒有機會用。我的兩位兄長也把我保護得太好了。學里的同窗經(jīng)常有被地痞閑漢欺負，勒索錢財?shù)?，可是從來就沒有人敢欺負我。如今離了家里的庇護，碰到真正兇悍的壞人，還真覺得有些發(fā)慌呢?！?p> 書兒知道他是好意寬慰自己，便也笑著說道：“不是還有三叔、楚伯伯和任伯伯他們呢嗎？”
馬玉麟道：“是啊。也正是因為他們，家父才肯放我出來歷練的。不過他想不到的是，咱們可是要摸到土匪窩里去救人了。真的動起手來，刀劍無眼，到時候別給幾位長輩拖后腿就好?！?p> 書兒道：“其實你不必跟著一起去的。咱們也需要留個人在這兒，等后面楚昕和大山叔他們來匯合啊?！?p> 馬玉麟道：“應該是欣然留下等他們啊。昕兒妹子來了見不到你，會著急的。我一個大男人，出來就是為了歷練的。呆在客棧里面可怎么歷練啊。”
“大男人？”書兒笑了，道：“如此小女子這相有禮了。只是小女子也不肯躲在別人后面的?！?p> 馬玉麟聞言，臉竟然紅了，急道：“我，為兄絕沒有把欣然弟看做尋常女子的意思，我只是怕萬一有個閃失……哎，如果我有一絲一毫的輕視之意，就、就天厭之。”
書兒見他急得臉都紅了，正要出言安慰，在旁邊楚之龍插言道：“賢侄，你可不要小看了你欣然賢弟，真動起手來，你未必是她的對手。”
“楚伯伯?！边@下子書兒的臉也有些發(fā)燒了，忙道：“自然是晉卿兄要遠勝于我的。”
馬玉麟聞言，奇道：“欣然也是從小就和秦伯伯學武嗎？幾歲開始練體的呢？”
書兒更不好意思了，小聲道：“大概半年的時間吧！”
“只有半年？！我可是七歲就開始練體，八歲就讓我摸兵器了的?！瘪R玉麟不覺之間被勾起了少年人的好勝之心：“能否請欣然弟賜教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