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生活困苦，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都是那些大小頭目，普通的山賊們沒“活兒”干的時候連三餐都難以為繼，更不去想油鹽醬醋香辛調料這些“奢侈”之物了。
不過燕子手巧，銀魚肉鮮，只加了一點野地里挖到的圓根蔥，就煮出了一鍋湯汁乳白，肉質嫩滑的美味魚湯。根本不需要什么奢侈的佐料。
秋夜涼爽，兩個人就著寨子里送來的新米蒸就的米飯，都吃得額頭冒汗。
臻兒把空碗一推，便是往后一躺，一雙小手撫摸著圓圓的小肚子道：“真香啊。好久沒有吃到這么好吃的魚了。等唐叔回來，我再去抓一條，燕姊姊就照這個法子，也給唐叔做一次嘗嘗可好？”
燕子看他喜歡自己做的魚比什么都開心，自然是滿口的答應：“好，好。做幾次都行。再說要不是你水性好，咱們又哪來的魚吃啊。我常常去那那邊轉悠，都不知道潭子深處有魚呢?！?p> 臻兒雙手枕在腦后，道：“我猜這魚性子喜寒。燕姊姊只是在又淺又暖和的水邊上的，當然看不到它們了。再說這些魚兒都機靈著呢，你一下水，它們就躲到更深的地方去了。那潭水下面直通懸崖底下，也不知道有多深多大，可比能看到的水面大多了。再往深里探去，黑洞洞的一點兒光也沒有呢。我也是運氣好摸到這么一條的?！?p> 燕子聞言，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個又黑又冷又神秘的所在，頭上還冒著汗呢，身子卻打了個激靈，忙道：“你、你膽子也太大了點兒啊。那你就給唐大夫再摸一條好了。我吃過這一次就歡喜得很了，以后再不吃了。你別再去冒險了，聽著太嚇人了。”
臻兒見她一臉的關切，心里暖暖的，安慰燕子道：“無妨，我心里有數。以前村外的靜瀾江又寬又深，面上看著平靜，暗流卻是不少。那我都不怕，何況是個小小的水潭子。燕姊姊，我在水下發(fā)現(xiàn)了個……”
“那也不行！萬一那里面有怪物呢?！毖嘧哟驍嗔怂脑?，虎著臉向臻兒探過身去，聲音也不似平常：“答應我，以后可別去那么深的地方了。你起來，看著我說話?！?p> “好?！毖嘧诱J真又關切的樣子讓臻兒似曾相識，他坐直了身子痛快的應道：“我答應。以后不去那么深的地方了?！?p> 燕子這才坐了回去，又抿了一小口魚湯，笑著道：“小真兒，你的水性真好。是你爹爹教給你的嗎？”
臻兒道：“不是，爹爹也不會游泳，他也不常在家。我會的東西大都是……是我秦三叔教的?！?p> “哦。”燕子道：“我還從來沒見過我爹呢。也不知道我爹是誰。不過小龍是有過爹的。阿娘從過一陣子良，嫁了個什么人，什么人來著？我也忘了。我那時候是和爺爺奶奶一起的。后來那個反正也死了。就是大當家的殺死的，然后阿娘就被搶上山來了……后來就又干上那個了。小真兒，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孩子，你不會瞧不起我吧?！?p> “怎么會?！闭閮旱溃骸斑@世上誰又比誰更高貴些。那些朱門深宅還不是一樣的臟污納垢，就是朝廷里衣冠禽獸也不少。不然的話，老百姓的生活怎么能如此不易，山賊盜匪有怎么能如此之多呢。”
“你雖然年紀小，說話卻總是那么有道理。”燕子感嘆著：“只是有幾個人能似你這般想呢。這寨子里的人，誰不說阿娘是個賣的，我就是個小婊……哎，反正當面背后都沒好話，還有當著面吐著口水罵人的呢。我剛來的時候嚇得不得了，后來索性就罵回去。遇到撒潑的，拿起棍子就打，打不過的就抓條草蛇順著煙筒給他們扔到屋里去......這才好了點。哼，這世道，就是欺軟怕硬的。
臻兒道：“所以你就跟三當家的學武藝？這么說他還不是個壞透了的人?！?p> 燕子道：“我也不讓他白教。他練武打熬身子，要喝蛇膽酒。他的蛇膽都是我給他弄的。沒有白來的東西，我既然有手有腳的，就不能落到九月紅那個路子上去?！?p> “你抓蛇的時候怕不怕？那么兇的毒物，被咬一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闭閮宏P切的問道。
“不怕?！毖嘧用摽诘?，可轉瞬又猶豫起來：“也怕?？墒桥掠惺裁从?？掙命唄。再說有的人可比毒蛇還可怕呢。那個二當家的我就怕得很。特別是上次那事兒之后。你想想，一個人正跟你說說小心的，還夸你，突然就變臉了被你吊到桿子上去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說到這里她停下來看著臻兒，臻兒連忙點頭表示同意。燕子便又道：“其實我一個人在山洞里的時候反而睡得更安穩(wěn)呢。再說我怕，別人比我更怕。我時不時身上手里有條蛇，即使是無毒的草蛇，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也離得我遠遠的?！?p> “那你也不能一個人在山洞里挨凍啊?！闭閮旱溃骸澳侨障掠辏阍趺床粊斫璐脖蛔?？”
燕子道：“普通人家哪兒多余的東西，寨子里一下子多出了這么多人，東西根本不夠分，還有全家人只蓋著一床被子的呢。我聽虎子哥說搶了金銀財寶直接就在山外找人賣了。寨子里人連影兒都見不到?！?p> 臻兒心道：“這可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啊?！?p> 聽燕子提到虎子哥，臻兒便問：“那你怎么不去和三當家的要床被子？他那里一定有富余的鋪蓋啊?！?p> “你傻啊?！毖嘧哟蟠筮诌值牡溃骸拔以谕饷孢^夜的事兒怎么能讓人知道？”
“你是個明白人?！闭閮焊袊@道，忽然想起來，那日為了救自己的性命，燕子居然說要和唐大夫睡覺。唐大夫顯然也是知道燕子為人的，所以才會有后來的話。
臻兒心里感動，不由得也對燕子敞開了心扉。
“燕姊姊，你不是一直奇怪為什么我不想提起娘親和阿姊嗎？”臻兒語氣意外的平靜：“因為她們都不在了?！?p> 燕子聞言，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不在了？你是說……”
臻兒點頭不語。半晌，他突然站起身來跑了出去。燕子一怔，剛要跟出去看看，卻見臻兒回來了，手里捧著那日王大棒子送來的那甕酒。
燕子沒有說什么，默默地進了廚房，拿了兩個碗出來。臻兒破開泥封，一人倒了一碗之后，率先拿起自己的碗就要喝。
燕子一把拉住了他，有些不安的道：“你真行？你以前喝過嗎？”
“沒事兒?！闭閮捍嘧臃砰_了手，便把手中酒一飲而盡，隨即苦著臉皺著眉毛揸把著嘴，搖頭道：“沒喝過?，F(xiàn)在就喝過了。”
燕子嗔怒道：“小真兒，你可真是的?！?p> “我不叫小真兒?！闭閮旱溃骸拔倚招烀抡椋肿悠?。”
“那還不是一樣?！毖嘧拥溃骸熬褪切≌鎯喊?。”
“不是真假的真?！闭閮旱溃骸笆侵刚闉槠冢橛谥辽频恼??！闭f罷，以手指沾著碗里殘酒，在桌子寫給燕子看。
燕子心里掛念臻兒剛才說的話，便先順著他道：“筆畫真多，聽起來也好有學問的樣子，比我這個隨便叫的燕子強多了。這么好的名字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配得上。”
臻兒打了個酒嗝，道：“燕子就很好聽啊。不過都說人如其名。燕姊姊要是不喜歡的話，我會給你想個更好聽更配上你的名字?！?p> 燕子呆了呆，雙手端起自己的酒碗，對著臻兒一敬，便也仰頭飲下。
公子斯諾
親們：因為作息時間不同，我一般寫完在23：30左右發(fā)上來，然后第二天上午刪改。所以最佳閱讀時間是下午以后。我也嘗試過不同的寫作時間，唯有那一段時間最是思路敏捷，文思泉涌。無奈寫完后實在無力再作編輯糾錯的活了，只好先發(fā)上了。謝謝親們理解。票票收藏千萬莫要手下留情。祝親愛的書友們新年快樂，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