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幾時歸去

　　　　秦三接著道：“你若是實在不愿意回徐家。三叔也可以幫你找個好人家。只是眼下的三叔只是一介白身，能為你選擇的也不會是什么高門大戶，官宦人家。哎，要是你楚伯伯有兒子就好了。

　　書兒在腦子里把馬玉麟的臉換上楚昕的、又添上了些胡子，不禁打了個激靈，使勁兒的搖頭，把這幅畫面遠(yuǎn)遠(yuǎn)的甩了出去，賭氣道：“書兒就是那么嫌貧愛富的勢利之人嗎？昕兒是我的好朋友，好姊妹，給我十個男子都不換?！闭f罷，也覺得自己的說法有問題，不禁有些氣塞。

　　秦三理解她的意思，可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得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我看那個馬玉麟倒是個挺不錯的后生，你們也挺和得來的。這幾日三叔也在冷眼觀察著他，他對你也很是關(guān)心愛護(hù)，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p>　　“馬……”書兒的內(nèi)息終于小小的亂了一下：“您是說晉卿兄？三叔，虧你想得出?！?p>　　“你先別急。聽三叔給你細(xì)說分由?！鼻厝溃骸耙粊硭湍愠青l(xiāng)里鄉(xiāng)親，知根知底，離得還近，將來你有什么事兒，你楚伯伯和三叔都可以給你撐腰，你既不需要仰人鼻息，更不會是如履薄冰。三叔說過要讓你過順心如意的日子，就一定會做到的。再說馬玉麟雖然是鏢局出身，自己卻是個讀書人，文武兼修，不是個弱不禁風(fēng)讀死書的書呆子，將來若是過了院試便是正經(jīng)的讀書人了。他是幼子，不需要他繼承家業(yè)走鏢冒險，你們兩個或是游山玩水，或是居家讀書都可率性而為，錢的事兒有三叔，你不用操心。到時候你們琴瑟和諧……”

　　“別說了?！睍鴥捍驍嗔饲厝瑑?nèi)息須臾間給秦三一種鼓漲如滿帆的錯覺，隨即便偃旗息鼓，風(fēng)平浪靜了。

　　書兒閉上眼睛，硬生生的把一時暴漲的內(nèi)息壓了下去，無奈的對秦三道：“三叔，你就那么著急的想把書兒給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的嗎？”

　　“你知道三叔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吧，你再好好想想。等找到臻兒后，總要把臻兒送還給心肅兄的?！鼻厝底园脨溃骸耙钦閮旱脑捘膬河玫弥疫@般憂心上火?！?p>　　這樣想著，心里不免有些感傷，嘆道：“要是知道師父師母的下落就好了。我可以把你送到師母那兒去，你一定會投她老人家的緣的。”

　　書兒當(dāng)然敏銳的察覺到秦三情緒的便化，她微微轉(zhuǎn)身，關(guān)切的問道：“三叔，您一直都沒有兩位老人家的消息嗎？”

　　秦三默默地?fù)u了搖頭。自從京師亂起，后黨和權(quán)閹勾結(jié)、武大統(tǒng)領(lǐng)遇難、秦三被抄家滅門，黑蛟衛(wèi)的鷹爪就四處尋找所謂的漏網(wǎng)的“余孽”，無暇子和持微散人雙雙避其鋒芒，遠(yuǎn)遁不知所蹤。不止他們兩人，一時江湖上不屑于同權(quán)閹和外戚為伍的各派勢力紛紛隱姓埋名，出走避禍。就是秦三自己，也在大山深處的徐村蟄伏了起來。

　　十年光陰，須臾而過。秦三不禁感嘆這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書兒敏銳的察覺了秦三情緒的低沉，心中一急，不覺語氣就有些責(zé)難的意思：“三叔今天這是怎么了，發(fā)如此頹靡之音？書兒枉死的娘親尚有大冤未雪，大仇未報，您就急著把書兒嫁出去，您也太急……”說到這里，書兒說不下去了。這小半年的日子里，秦三如何為她舍命搏斗，如何教她武功，如何的關(guān)心愛護(hù)一下子涌上了心頭……

　　半晌她才又開口，怏怏的道：“對不起，書兒不應(yīng)該跟三叔急的。三叔為了我犧牲太多。書兒的命是您救的，您還為此落下了殘疾。書兒明白，你要把我送回爹爹那去，是為了我著想。”

　　秦三不語。書兒所說的正是他心中所想。他今天猛地聽到徐謹(jǐn)?shù)南?，確實是又驚又喜。書兒一個女孩子，自己在非常之時將其庇護(hù)在身邊，可以說是不得已而為之。現(xiàn)在她的親生父親就在附近，于情于理自己都該把書兒送回到親人身邊的。否則的話，且不說將來徐謹(jǐn)會責(zé)難于他，世人又會怎么樣看待他呢？就算是這些他都不在乎，可他在乎書兒的名聲和前途啊。

　　給慧娘報仇的事兒，還是讓他來做吧。老天讓他成為唯一見過兇手真面目的人，還和他們交過手，不就是要假他的手伸張正義嗎？

　　“爹爹他還好嗎？”書兒突然問道。

　　“應(yīng)該挺好的。譚老藥也只是耳聞，說不出什么來。等這邊事了，三叔帶你和臻兒去見他吧。”

　　“我，我還沒有想好。我現(xiàn)在還不想見他?！睍鴥赫f著，仰頭看著秦三，雙目在黑暗中閃過堅定的光芒：“可是有一點(diǎn)我是下了決心的，那就是我不會回去徐家的，不管是以什么樣的身份。三叔，徐書兒已經(jīng)死了，死在那個水火交加的夜晚了。我現(xiàn)在是秦書爾。以后也是。三叔……您不會覺得書兒不孝吧？”

　　秦三心中嘆息，道：“三叔明白你的心思。你想通了再說。三叔不會為難你的?！?p>　　書兒追問道：“書兒讓三叔為難了嗎？”

　　“沒有。書兒可是救過三叔的命?！鼻厝鸬媒z毫沒有猶疑。

　　書兒立刻又問：“那也是三叔先救了書兒的緣故啊。那，書兒拖累三叔了嗎？”

　　“哪有的事兒。書兒聰明獨(dú)立，勤奮好學(xué)。你現(xiàn)在的身手已經(jīng)不是泛泛之輩。你是三叔得力的左膀右臂。”秦三語氣鄭重起來。

　　書兒卻一下子輕松了，俏皮的問道：“那，是不是書兒吃得太多，三叔養(yǎng)不起了？”

　　“書兒?！鼻厝恼Z氣瞬間溫柔起來，輕輕吐出兩個字：“調(diào)皮！”

　　書兒右手一撐跳下大石，道：“那就好。您也不用急著把我嫁出去了。等找到臻兒后，三叔就帶我去找?guī)熥婺负昧?。等找到了師祖母，她老人家一定會支持我的?！?p>　　說罷，也不待秦三答話，拍拍手，邁步就走。走不多遠(yuǎn)，忽然站住，回頭對著秦三道：“依我看，臻兒大概也不會回徐家的。咱們姊弟兩個都跟著你去找?guī)熥婧蛶熥婺浮５纫姷搅藘晌婚L輩，書兒倒要自己去問問師祖母和師祖年輕時的故事?！毖粤T，揚(yáng)長而去。

　　秦三被書兒堵得哭笑不得，心道：“恐怕還真是這樣。以師母的脾氣，鐵定的要罵自己迂腐，說自己被師父帶在外面，學(xué)得都是些世俗規(guī)矩，會說書兒更像她自己。然后，把書兒留下，把自己趕到師父那兒去？”

　　這樣想著，小時候在師母身邊學(xué)藝讀書，一幕一幕快樂溫馨的場景便如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掠過。他一個大男人，原來也是可以這般的思念親人啊。

　　“是啊?！鼻厝⑿χ鴮ψ约赫f道：“是時候去尋找他們兩位老人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