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才剛說完話,外間陸嬤嬤的催促之聲就傳了進(jìn)來,“小姐,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p> “走吧?!睂庣麒鹕恚氏茸吡顺鋈?。荷香幾個趕緊一人背起床上的一個包袱跟著出來。
院子里,原本收拾好的準(zhǔn)備帶走的幾個大箱子全部不見了,只留了一個灰撲撲的半舊木箱放在那里,箱子里稀稀落落地躺著幾套寧琪璇的日常衣衫。
幾人大驚,荷香怒道:“陸嬤嬤,這是怎么回事?小姐的箱籠呢?”
陸嬤嬤皮笑肉不笑地沖著寧琪璇行了一禮,說道:“小姐是不為母守孝的,那些用不了的東西又何必費勁帶走呢?!?p> 寧琪璇真的很想上去一巴掌扇在這老婆子的臉上,奈何……看了看院中一堆身高體胖的粗使婆子,默念著“好漢不吃眼前虧”,平復(fù)了心情說道:“算了,衣物夠用就好,行李太多了路上也不好帶。這就走吧?!?p> “等等?!睕]想打?qū)庣麒讌f(xié)了,陸嬤嬤卻又站了出來,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荷香幾個背著的包袱。
荷香下意識地把包袱護(hù)在了懷里,喝道:“嬤嬤,你想干嘛?”
“不干什么,既然王爺說了不許姑娘帶那么個花里胡哨的東西,老婆子我總是要好好當(dāng)差的,免得受罰?!标憢邒哒f著就朝兩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幾個婆子一擁而上,就想要去搶荷香幾個的包袱。
“你們敢!這可是小姐的貼身之物,豈是你們這些個腌臜東西能碰的?!焙上銕讉€一邊護(hù)著包袱一邊跟幾個婆子拉扯起來。
葉嬤嬤趕緊護(hù)著戚璇往邊上退,免得有人傷了小姐。
寧琪璇那個氣啊,真想沖出去把這些人狠狠地打一頓。自己前世好歹也算是軍隊里的翹楚,來這里一年了,雖然在府里有那么多人看著自己不敢太過出格,可一些不需要器械的基礎(chǔ)訓(xùn)練自己可是一直都有偷偷地練的,打幾個丫鬟婆子還是可以的?!皨邒?,你放開我,看我不打得他們連親娘都不認(rèn)識?!?p> 葉嬤嬤一聽小姐這話,護(hù)著寧琪璇的手抱得更緊了,嘴里還急哄哄地說道:“哎呦,我的好小姐,您可別亂來,這要是傷到了你哪里,豈不是要心疼死嬤嬤哦?!?p> 寧琪璇看了看明顯落了下風(fēng)的荷香等人,又看了看滿臉著急和憤怒的葉嬤嬤,輕嘆一聲。哎,何必呢,原本就處在弱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越鬧騰之后受的欺辱就越多,何必非要在這會兒爭這口氣呢?能屈能伸的不只有大丈夫,小女子記仇,日后總有回報她們的時候。
“住手!”寧琪璇大喝一聲。眾人紛紛停了手朝她看過來?!昂上?、菊清,把包袱給陸嬤嬤過過眼?!?p> “小姐!”荷香滿臉地不贊同。
“快點,時辰不早了,還得去給父王辭行呢?!?p> 荷香和菊清兩個不情不愿地把包袱交了出去。陸嬤嬤得意一笑,接過包袱,把里面的銀票和值錢的首飾全都挑了出來,只留下些衣物才把包袱還給了荷香她們。
寧琪璇深吸幾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怨氣,故作為難地說道:“陸嬤嬤,你把銀票都拿走了,我們這一路上的花費該怎么辦?”
陸嬤嬤不以為意地說道:“路上的花費自有護(hù)送你們前去的人負(fù)責(zé),小姐不必操心?!?p> “走吧。”寧琪璇臉色陰沉,招呼了葉嬤嬤和荷香幾個就走,想著一會兒見了戚新榮再跟他提一提,自己的女兒出遠(yuǎn)門,他一個坐父親的總不好連點防身的銀子都不給留吧?
可是,寧琪璇終究是沒有見到戚新榮。陸嬤嬤裝模作樣地把她們帶到了前院書房,可戚新榮根本就不在府里。到這會兒寧琪璇才想明白,她們都是算計好的,特意趕在戚新榮不在家的時候把她送出府去,又不讓她去見祖母,這是要徹底斷了她的后路,打定了主意要讓磋磨她。怪不得姓陸的行事如此囂張,那是吃定了她求告無門吧?
面色不好看的幾人無奈地出了王府,可一看停在側(cè)門口的馬車和隨行的人之后,寧琪璇的火氣再也忍不住了,轉(zhuǎn)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陸嬤嬤,說道:“陸嬤嬤,莊側(cè)妃這是巴不得我死在路上吧?那么遠(yuǎn)的路,就只配了個車夫,連個侍衛(wèi)都沒有?”
陸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呵呵,小姐說笑呢,我們家娘娘也是為了小姐考慮,都說財不露白,低調(diào)些才不容易被人盯上啊,再說了,圣上英明,治理有方,太平盛世,哪有什么危險,小姐安心上路便是。”
寧琪璇心中冷笑,可卻也不能反駁什么。對方連圣上英明這樣的話都搬出來了,難道要她說怕路上有匪盜作亂?那不是打當(dāng)今圣上的臉嗎?在這個文字獄就能株連九族的時代,說錯一句話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葉嬤嬤還想再說些什么,寧琪璇拉了拉她,說道:“走吧,這個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了?!?p> 葉嬤嬤心疼地抱起她,把她放到了馬車上,菊清趕緊過來替她掀車簾。
“小姐,小姐。”一個急切地聲音傳來,秀蘭一邊揮手一邊朝著這邊跑來,轉(zhuǎn)眼就到了跟前,氣喘吁吁地說道:“小姐,帶上奴婢吧,要奴婢跟著小姐一起去靖州吧。”
寧琪璇驚訝地看著小臉跑得紅撲撲的秀蘭,說道:“秀蘭,靖州很遠(yuǎn)的,光路上就要走兩個多月,你還小,還是留在府里吧?!?p> 秀蘭卻一下把住了車轅,說道:“不行,奴婢是王妃買來伺候小姐的,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p> “讓她跟著去吧,主子說了,秀蘭是個好的,讓她跟著小姐一起去,她也能放心些。”隨后趕到的紫蘇勸道。
紫蘇是老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寧琪璇每次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都能在老王妃身邊看到她。見到是紫蘇過來了,寧琪璇忙笑著說道:“紫蘇姐姐,你怎么來了?聽說祖母生病了,嚴(yán)不嚴(yán)重?我急著出府,陸嬤嬤她們不準(zhǔn)我去看望祖母。”寧琪璇斜瞪了陸嬤嬤一眼,趁機上眼藥,雖然她也知道,老王妃不管事,這樣的眼藥幾乎沒什么效果,可她就是不吐不快。
“主子沒什么大礙,小姐放心。這是主子讓奴婢帶給小姐的?!弊咸K說著就遞上來一個小包袱。
荷香趕緊接過,還示威似地瞪了陸嬤嬤一眼,意思是,老王妃送的東西,你們總不敢再搜查了吧!
陸嬤嬤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不為所動。
紫蘇湊近寧琪璇小聲說道:“主子說了,靖州雖遠(yuǎn),卻未必就不是好事,讓你好好地替母守孝,等三年后回到京城,也能博個純孝的好名聲?!?p> 寧琪璇感激地點點頭,真誠地說道:“謝謝紫蘇姐姐,也替我向祖母磕個頭,請祖母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p> “是?!痹撍偷臇|西送到,該傳的話傳到,紫蘇恭敬地往旁邊退了退。
寧琪璇轉(zhuǎn)身進(jìn)了車廂,葉嬤嬤、荷香、菊清和秀蘭也相繼上了車。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悄無聲息地出了京城。任誰見了也絕對想不到這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內(nèi)坐著的竟然是身份尊貴的宋王府唯一的大小姐。
馬車內(nèi),眾人的興致都不高,想想剛才幾乎是被趕出府的經(jīng)歷,荷香和菊清兩個都有些垂頭喪氣的。葉嬤嬤也輕嘆一聲,說道:“都怪奴婢,忍不得一時之氣,跟那姓陸的老刁婆吵了幾句,不然也不會被搜了包袱,連最后的三百兩銀子也被搜去了?!?p> 寧琪璇卻并不認(rèn)同葉嬤嬤的想法,搖了搖頭說道:“她們打定了主意要讓我們身無分文的出門,即便我們表現(xiàn)得再溫順結(jié)果也不會有絲毫的變化?!?p> 荷香狠狠地道:“早知道這樣,當(dāng)時就該好好的鬧一場,鬧得越大越好?!?p> “鬧不大的,那么多丫鬟婆子杵在院子里可不是當(dāng)擺設(shè)的。鬧僵起來只有我們這邊吃虧的份。奴婢這會兒就是后悔當(dāng)時怎么就沒想著把銀票縫進(jìn)衣服里呢,不然,好歹也能留下來一些?!本涨鍨槿思?xì)致,思考得也比荷香她們更加仔細(xì)。
葉嬤嬤說道:“哎,照今日的情景來看,日后這月銀怕是也不會有了。”
“?。磕强稍趺崔k?。课覀冏雠镜某钥嘁簿退懔?,小姐可怎么辦?”荷香焦急地說道。
“我們可以做繡活賣???一塊帕子可以賣好幾十文錢呢,要是葉嬤嬤的手藝,賣上幾百文也有可能的。再說了,即便到了靖州府,他們總不會少了我們吃的吧?”菊清本就來自貧苦之家,對于日后的生活反倒比其他幾人樂觀得多。
“菊清說得對,賺錢的方式那么多,你們幾個都是有手藝在身的,又識文斷字的,還怕養(yǎng)活不了自己不成?”寧琪璇笑著鼓勵大家,“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想。雖然離了王府,我們的生日沒有以前那么富足了,但是,我們也不用再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了啊。王府里,祖母不管事,府中大權(quán)全在莊瀅瀅手上。她害死了我母妃,怎么可能任由我平平安安地長大?從這一方面說,離開王府去靖州,或許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