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拔劍四顧
夜風呼嘯,李府門前的對峙已經(jīng)持續(xù)了許久,行人議論的聲音愈發(fā)繁雜,李子軒看著那個攤在冰冷大地上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那個堅強的母親,那個在他眼中無論什么困難也打不倒的女人,此刻正抱著馬腿,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撒潑。
李子軒是孝順他母親的,只是此情此景,有那么幾刻,他甚至產(chǎn)生一種錯覺。
他覺得他不認識這個女人。
這不該是他的母親的呀。
這件事,這樣發(fā)展是不對的啊!
就在李子軒思慮動搖的時刻,站在府門前的李嚴已經(jīng)不耐煩的皺起了眉。
為了個稍微有點出息的庶子,他竟然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還要頂著族中的壓力收一個勾欄女子入府,而這個女人此時還不知好歹的在大門前撒潑,簡直是污了他李氏的門楣!
李嚴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些怒火,他朝兩旁的家丁使了使眼色,就有人要下階去拿李子軒和徐氏。
只是此時,一道被人忽略的不和諧的聲音終是響起。
“李太守此舉何意啊?李子軒乃是我白耳軍的主簿,若沒我汶河亭侯點頭,誰能帶走他?”
夜風中,若明若暗的火光里,車臺上的陳恪雙手抱胸,一臉冷笑的盯著李府中央的李嚴,說出的話也是絲毫不講客氣。
李嚴皺了皺眉頭,道:“李子軒乃吾之子也,徐氏乃吾之妾也,此乃李某家事,就不勞汶山亭侯掛懷了。”
“哦?李太守的家事?”陳恪聞言挑了挑眉頭,指著李子軒,道:“我與李兄在白耳軍中同甘共苦,情同手足,這數(shù)月來軍旅生涯、出生入死之際,只聞李兄有一孤母,倒未曾聽說過他有一個父親,李嚴,你是從哪冒出來的?。俊?p> 這話噎的李嚴差點沒嗆住,身旁早有他的狗腿子急得叫喚起來:“汶河亭侯!你放肆!李公是你長輩!你竟敢如此?莫要說你封了個毫無實權(quán)的虛爵,便真是軍中將領(lǐng),見了李公也得退避三舍!”
此人話一說完,手勢一揮,李府中頓時涌出一波家兵,將陳恪的馬車團團圍住。
“來人,請徐夫人和李公子回府。”
他這話剛說完,只聽黑夜中有一長劍出鞘之聲劃破長空,旋即一把寒光濺射的銀劍便握在陳恪手中,他將劍頭對準遠處的李嚴,頓時街道邊滿是抽出武器的聲音。
光線里,少年的眼中藏著利劍,他如鷹隼般掃視四周與他對峙的家丁和官兵,低吼道:“今日…除非我陳恪死在這了,否則誰也別想帶走我的兄弟!”
“老匹夫…你以為你手握大權(quán)就可以作威作福了?老子告訴你,這天下是大漢子民的天下,不是你們李家手掌心的玩物,老子管你是江州都督還是巴郡太守,做錯了事就得認!”
“今天這事本是你十多年前犯下的錯誤,此時因果報應,你不想著如何彌補,反而倒行逆施,以致侮辱我兄弟至此,你真當我白耳軍是泥捏的嗎??!”
“只有我兄弟認的爹,那才是他親爹,我兄弟若不認,你就屁都不是,老匹夫……你休想在我白耳軍面前作威作福!”
“亂我兄弟者,皆殺之!”
少年冷冽的聲音如黑夜中的幽靈在游離,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不寒而栗,駕馬的楊純此時已松了馬套,將一把單刀置在右手邊,那魏昌早在陳恪叫起來的時候就出了馬車,撐著一把長戟對眾人齜牙咧嘴的笑著,就連張胖也從車簾里露出胖乎乎的腦袋,眼神老兇的四下亂瞅。
原本準備打馬而去的陸遜此時駐足旁觀,滿目的興趣之色,他很想看看這個曾經(jīng)讓他在三峽吃癟的少年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李嚴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極點,先不提陳恪對他毫無尊敬的稱諱會在今后的朝野產(chǎn)生怎樣的負面影響,此時此刻此地,陳恪竟然在大漢巴郡治所江州城內(nèi)揚言要殺他這個巴郡太守!
這簡直是把他當成屎一樣的存在在侮辱,日后傳到天下各族,人們都會說他李嚴是個懦夫,在自己管轄的地盤上還被人挑釁至此。
到時,誰還瞧得起他?
李嚴內(nèi)心深處的怒火逐漸積郁成怨恨,繼而化為冰冷的殺氣,將他圓滑的面孔掬成一團柿子皮般的微笑,他的嘴里發(fā)出兩團不知名的輕呵,似乎是在極力控制著什么。
“呵呵呵呵……賢侄可真會開玩笑啊……若本官今日,非要帶走他們呢……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陳恪也跟著他笑,整個人群這時都安靜下來,只有兩人的笑聲混著風呼呼嘯嘯的卷去。
“呵呵呵呵……你來,你來,看我能不能干死你?”
“呵呵……賢侄當真要與我開這般玩笑?”
“呵呵呵呵……你來,看我能不能干死你?”
“這滿江州的兵,都是我巴郡的郡兵……”
“你來,你先來我也能先干死你!”
“……你……”
“你來??!老匹夫!!”
陳恪怒吼一聲,整個人群似乎都為之一震,突然,只見李嚴身邊的那名李府管事大手一揮,然后就聽黑夜里響起一陣大吼。
“弄他!”
“弄他!”
人群涌動起來,陳恪瞇起的眼睛猛然怒睜,一聲哇呀,身子騰空而起,就著最近的一個李府家丁刺了過去,長劍沒體,伴隨著一聲劍入肉骨的呲溜聲,鮮血橫飛,喝罵驟起,無數(shù)人影奔走吆喝,明晃晃的刀器在空中舞得如一簇銀花。
人群開始變得混亂,驚叫的,受傷的,逃跑的,殺人的,被殺的,還有在那片火光中冷冷注視這一切發(fā)生的??け鴵荛_人群,正奮力的往這邊靠近,一邊大聲的企圖維持這邊的秩序。
章武二年臘日節(jié)亥時的江州城,城外的流民莫名滾滾,如潮流般涌來走去,江上舟船如云,匪氣四起,而在內(nèi)城這條名作江漢街的貴族府邸官道上,正爆發(fā)一場不知所謂的混亂。
陳恪刺傷那人之后,抬劍四顧,愕然發(fā)現(xiàn)混亂的人群并沒有向他們殺過來,而是分作兩支特點鮮明的人流,如黑影般向府門前的李嚴以及不遠處的陸遜涌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