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淪落賣鞋

　　“燕小鳴哥，這真的不行，要是再接不到活，我只能自己出去找工作了。你看這一個月兩個月下來，一筆活都沒有，連當初買這電腦的錢，我還沒還給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給我找了好幾個工作單位，家里等著我賺錢，這……真是不好意思。”燕小鳴對面的小兄弟垂著頭。

　　“我真心愿意干這一行，但是動畫這塊，競爭越來越激烈，人家做山寨的都賺大錢了，做原創(chuàng)的空間小，再說，房地產行業(yè)復蘇，有人拉著我去給他們做3D效果圖，那個工作雖然無聊，但是比我們現在有得賺哪！”很快，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吐各種苦水。

　　“兄弟們都這么想？”燕小鳴靠在當初工作室初設時，給兄弟買的臺球桌上?，F在桌子上全落了灰，還七零八落的放著原畫稿?！斑@，燕小鳴哥，咱們都是真兄弟，考試的時候一起做過弊，一起看過美女，一起通宵打游戲。但是我們現在要工作，要賺錢，我曾經對自己說，我是熱愛這份工作的，只要不至于窮的吃不起飯，我一準堅持！但是，你看這……”

　　燕小鳴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們，散了吧？”兄弟們一時沒轉過彎來，燕小鳴左右看了一眼：“散了！房子退租，東西丟的丟，賣的賣，兄弟一拍兩散！”

　　幾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子還真有點受不了，說散就散了。“我說，散了！”燕小鳴握拳捶著臺球桌，好幾顆球都相互碰撞發(fā)出“磕磕”的聲響。“兄弟們，這工作室是我開的，一切籌備都是我做的，但是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意見，我早從我朋友那里聽到了，對吧？”

　　大家都不吭氣?！拔椰F在失業(yè)了。在散伙的時候，我說幾句掏心掏肺的話吧。不愿意聽的，現在就可以走了?！睕]有人離開。燕小鳴手撐一下，坐到桌沿上?！肮ぷ魇?，開業(yè)一年，接到各種活一共是十六筆，收入大約是六萬，一共八個人，中途走了一個還剩七個，但買電腦租房子的錢就有五萬多，還有各位私下以工作室的名義接的活，但收入沒有交上來，總的算下來，一分錢沒賺，還賠了?！毖嘈▲Q語氣異常平靜，有幾個人低頭相互看了幾眼。

　　“人走向社會了，就是容易忘事。開張第一天，我拿我自己賺的錢，請各位吃飯，還是吃鮑魚海鮮，全忘了吧你們。所以，這里的臺球桌，電腦，所有的東西，你們誰也不能拿走，那都是我一個人的資產，你們的，已經被你們吃掉了！既然已經散了，各位找工作，我給你們點建議。一共就三個字，別服軟！你軟一點，人家就硬一倍，你退一寸，人家進一尺！你要是成了一個軟蛋，社會就會像一條鯊魚一樣，把你吞的連骨頭都不剩！就這樣，我走了！”房子里死寂，比考場還靜。燕小鳴已經奪門而出。陽光異樣燦爛，世界什么也沒改變。

　　燕小鳴要找一份工作。他之前已經去很多動畫制作公司應聘過，都沒有結果。他很急切的要找糊口的活兒。什么都可以，他對自己說，天塌下來了只要有飯吃就成。最終他沒去人才市場，去了步行街。他記得那里很多服裝店，門口都貼著花里胡哨的招聘啟事。

　　果然有?！懊蠲佬瑯I(yè)”在招聘，只要求中專學歷。他一個大學生也沒覺得丟臉，徑直去找經理。“歡迎光臨。”店員似乎是把他當成了客人，“你們這里是不是招人……”他剛剛問出來，站在收銀處的小姑娘就很明了的回答：“這樣啊，你有銷售男鞋的經驗嗎？”

　　“男鞋沒有，女鞋有的，我在老家賣過?！毖嘈▲Q撒起謊來的本事，在兄弟中出類拔萃?！拔覀兇_實需要熟手，但是男鞋很多方面都和女鞋不一樣，這樣吧，有女鞋經驗也行，你什么學歷？”燕小鳴在心里罵了句，我不至于看起來連中專學歷也沒有吧？“我大學本科。”

　　小姑娘頓時對他就多了幾分尊敬：“我們這里只有經理是大學本科的，據說還是夜校，你真的是大學本科？”燕小鳴猛然有種滿足感：“是，我喜歡服飾行業(yè)，想先從基層做起，”反正橫豎是騙，不如騙到底，“需要和經理面談嗎？”小姑娘歪著腦袋看了看他：“行吧，不用和經理說了，你先來實習，最好今天就來，衛(wèi)生間在那門后面，轉彎過去有賣盒飯的。”

　　小姑娘可能連二十歲都不到，但她的干練靈活讓燕小鳴自慚?！鞍⒘峤?，這個人給你帶半天成嗎？”她招呼了個三十多歲還懷著孕的婦女過來，“他叫燕小鳴，大學生呢?！?p>　　“燕同學，你真是大學生哪，看看派頭就不一樣，有些學生來我們這里，買東西的時候在說什么，我們這些農村人都聽不懂，嘿嘿?！卑⒘峤愕故莻€樸實人。小姑娘在一旁有些好奇和崇拜，燕小鳴回頭沖她眨眼睛，她臉一紅：“為什么看見我就齜牙咧嘴吞口水，色迷迷的?！毖嘈▲Q大言不慚：“為什么？那是因為你對我放電了，我這是來電顯示啊?！?p>　　正說著話，很快就來了父女倆，似乎看中一雙紅黑相間的平跟涼鞋?！皝恚∧輥碓囋?，這鞋子我看挺好?！?p>　　“不怎么樣?！蹦枪媚锷聿南嗝捕己芤话悖┲财狡?，倒挑剔的一塌糊涂?！霸囋嚕囋嚶?。”燕小鳴被阿玲姐一推，趕緊上去說。“對呀，試試，37碼正好?！备赣H一個勁的求女兒試鞋，小妮姑娘才很不樂意的坐下來，剛剛穿上就甩掉鞋子：“小了，腳疼?！备赣H立馬喊燕小鳴：“換38，38有嗎？”燕小鳴想去找，小妮姑娘白眼橫飛：“不穿不穿！懶得跟你出來?！?p>　　“這雙怎么樣？”還是阿玲會瞧人眼色，另拿了一樁黑藍灰三色鑲水鉆涼鞋，送到父女兩人面前?！斑@個可是最新款，昨天才送到……”燕小鳴趕上去介紹，挑鞋的父親沒理會，往后一靠：“我們，那可不是一般的家庭！家里的鞋子五六柜子！什么新款，難道我們還沒見過？”燕小鳴偷偷罵了句暴發(fā)戶，還是阿玲姐上來解圍：“是的是的，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小妮姑娘一下穿39碼又嫌大，穿37碼又說小，最終父親拍板買了一雙，199塊，燕小鳴跑倉庫找鞋子汗流浹背，收銀小姑娘斜瞅著他：“以后看準了客人是什么樣的再說話?！敝皩Υ髮W生的尊重蕩然無存。燕小鳴只能拼命點頭，而這雙鞋的提成就卻算在阿玲帳下。

　　……第十八天?！懊琅愦┻@雙鞋真的很好看……”燕小鳴在男鞋沒有客人時，還在女鞋部幫忙，想多賺提成。每天不到二十塊的提成，中午一餐盒飯都要七塊?！斑@紗花絕對不會脫落的，真的，據說連坦克都壓不壞……”他的油嘴滑舌到這里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腳腕這么細，穿細帶的鞋子特別襯你的身材，不僅從前面看上去，就是從背后看也特別漂亮……”買鞋的女士和男友一起來，聽了恭維很有興致，男友卻冷冰冰的問價：“多少錢？”燕小鳴趕快拿計算器：“原價四百的，打完八點八折是352，我給您算三百五。”

　　“貴了，不買?！蹦腥死鹋笥丫妥?，燕小鳴實在不想到手的提成飛走，跟上去說：“我再幫您問問，能打到八點五折的！”剛剛那試鞋的女士手肘一揮：“說了不買！”賣邁出店門。

　　燕小鳴這次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了。很快，從另一邊門口出來一位掛經理胸牌的中年女人，將燕小鳴叫了出去：“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在我們公司做的更好，我很想把你推薦給上面，但是你剛剛離開這里，就去總部，這樣不好，你能不能回家休息一段時間，等消息？”

　　燕小鳴當然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幾次沒看準人眼色的他被解雇了。多說無益，“成，我現在就走?！敝心昱窟€說：“我真的很欣賞你的才能，但是這份工作對你來說有點不太合適，對吧？”燕小鳴懶得聽：“我在這里做了快一個月，工資總要給我的吧，一個月九百。”

　　經理把頭一仰：“燕同學，我們這里人員流動大，所以一定要做滿一個月，到下個月的第三個星期才發(fā)工資，再說之前的提成我們已經給你了對吧？而且也是你自己說要走的。你們年輕人求到一份工作，就是雞蛋發(fā)霉了長出幾根綠毛，還以為是老鷹的翅膀呢？”

　　燕小鳴頹然的低頭，經理老奸巨猾，利用的就是自己年輕氣盛，知道不成必然主動提出離開，如果自己不提出要走，裝糊涂，她倒可能給自己之前的工資。“算你贏了?！毖嘈▲Q冷笑著丟給經理這幾句告別的話，在經理不屑離去的背影中一個人走開，返回合租的“求職社”。

　　林銳在小區(qū)門口碰見他的時候，還牽著吳窈窕的手?！昂玫睦瞎珣撟尷掀女斶b控器，一按升溫，一按送風，一按換臺?！眳邱厚槐持謳е〉靡猓咒J厚臉皮：“對，那我歡迎，正好把我按到看選美女的臺去?！?p>　　“燕……”他還沒喊出口，燕小鳴就指著罵：“一對狗男女！特意來看我笑話的是吧？兄弟失業(yè)了，沒工資，沒女朋友！”

　　林銳莫名，燕小鳴卻向他發(fā)狠：“你別得意！我絕對不會什么事都落在你后面！不就是女朋友嗎？明天我領一個給你瞧瞧！”在鞋鋪工作發(fā)的劣質皮鞋跺在地面，發(fā)出啪啪的怪響。林銳有些莫名，知道是他工作失敗，小聲對吳窈窕嘀咕：“他就是這樣，穩(wěn)不下心來老實工作。工作都沒找到就讀職場小說想跳槽？有槽去跳叫跳槽，沒槽還跳那叫跳樓?！?p>　　燕小鳴沖進網球場，靠著球網撥通電話?！拔?，田小兔？是我，真的就是我！特瞧不起我吧？沒什么，就是對你說句，我挺喜歡你的，做我女朋友吧，暫時的也行，不行我付你工資?！?p>　　“別甜言蜜語。戀愛了未必好。男人如果不戀愛不結婚，就會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墮落，但自由落體至少還有‘自由’兩個字啊?！彪娫捘穷^的田小兔欲擒故縱，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追求，前男友的兄弟她也不在乎。兩個互相需要的人一拍即合?！拔彝床黄鹆咒J的，不就是有女朋友嗎？”燕小鳴的憤怒得到了田小兔的回應：“我也挺瞧不起吳窈窕的，不就是有男朋友嘛?！币话胩鹈垡话胩撉榈拿曰笙?，過去的兩個好朋友越來越談的投機?！傲咒J吳窈窕成一對，我們也成一對，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