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隨著一陣陣高亢的公雞打鳴聲,驛站的人也開始忙碌起來。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瞬間照亮了整個大地。
夾雜著土腥味的空氣中,透露出了絲絲涼氣。讓站在驛站門口的劉虎,精神為之一振,禁不住張嘴貪婪的猛吸了幾口,背著手進了驛站。
夜驚風終究沒能留下來,走得那是心不甘情不愿。
不過,他倒也沒有過多糾纏于劉虎。畢竟來日方長,山不轉水轉,總會有相逢的一天吶!
……
劉虎剛進入驛站,沈復言就走過來請安問好。
不同于昨夜的曲意奉承,今天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連硬擠出來笑容,都變得那么的不自然了。
昨晚發(fā)生的事,他已經知道了。此時過來,說老實話,他心里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生怕劉虎將怒火發(fā)泄到自己的頭上,手起刀落,割了他吃飯的家伙。到時就算想說理,也找不到地方哪!
……
“劉大人,兩位大人的尸首,下官已經親自收斂好了!”沈復言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至于壽材,下官也已經派人去城里購買了。您看,還有什么需要張羅的地方,盡管吩咐就是!”
在說這話時,他將“親自”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不為別的,只盼劉虎念在自己一片心誠的份上,給條生路。
沈復言今年50多歲了,對仕途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如今最大的期望,就是帶著孫子,安穩(wěn)的度過余生。
……
“好,你做得不錯!”劉虎微微一笑,并沒有拆穿他的心思,反而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顏悅色的說道:“我沒有什么要吩咐的了。待會兒,我就要啟程。至于我那兩名手下的尸首,就暫時存放于此,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我必定會派人來,運回京城去?!?p>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在這期間,還要勞煩沈驛丞多多費心,每天燒些紙錢,不要讓他們在黃泉路上,走得太苦!”
“不敢,不敢!”沈復言心中閃過一絲慌亂,躬身答道:“劉大人,您請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如有任何差錯,日后但憑您發(fā)落,絕無怨言!”
“嗯,你下去吧!”劉虎笑著點了點頭:“順便幫我們預備些干糧和水?!?p> “是,大人,下官這就親自去弄!”
……
沈復言下去了,劉虎來到停尸房,看著擱放在門板上的兩具尸首,搖頭苦嘆了一聲。
昨日還把酒言歡,今日就陰陽相隔,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的無常。
踏上這條路,永遠不知生命的終點會在哪里。也許會在家里安詳的西去,也許會暴尸荒山野嶺……
兩名手下還能在黃泉路上結伴而行,還有人幫著燒些紙錢,可如果哪一天他去了,身后還會有人燒些紙錢嗎?
劉虎一時間想了很多,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如果不是身懷上乘武功,怕早已經是白發(fā)蒼蒼,老態(tài)龍鐘了吧!
江湖路,鋪滿了鮮血骸骨,又插滿了榮耀,名利,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能夠得以善終呢?
……
“唉~”劉虎又輕輕的嘆了口氣,蹲下身,點燃了放在地上的紙錢。在裊裊青煙中,嘀嘀自語“兩位兄弟,一路走好……”
半個時辰后,他站起身,向兩具尸首鞠了三個躬,便帶著一臉決然,離開了停尸房。
死者已逝,生者還要在江湖路上,繼續(xù)蹣跚前行!
……
“嘶嘶……”劉虎剛準備踏入大廳,陡然聽到一陣熟悉的馬叫聲,不禁眉頭一皺,尋聲望去。
只見自己的坐騎,正被一個十幾歲,渾身臟兮兮的少年,拉扯著韁繩,繞著原地,在不停的嘶叫轉圈。
令人吃驚的是,這少年雖然身形消瘦,但好像力氣頗大。無論那馬如何掙扎,始終都不能將他移動分毫!
……
這個發(fā)現(xiàn),令劉虎瞬間來了興趣,抱著胳膊,仔細打量了起來。
這也是他,如果換做別人,恐怕早已上前,大耳光“伺候”了。
至于原因嘛,簡單!
因為這馬相當名貴,名叫“冰龍駒”。乃是青霜皇朝獨有的稀罕馬種,價值萬金。
此馬不僅耐力持久,神力驚人,而且速度極快,抗嚴寒。
除此之外,這馬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一生只認一位主人。
目前,在整個寒月皇朝,總共也只有四匹。
除了這匹,其余三匹,全被皇帝圈養(yǎng)在御馬園中,并派人專門服侍著。
……
當初,劉虎能得到此馬,也是花費了不小的代價??梢赃@么說,這馬就是他拿命換來的。
究其原因,那就更簡單了。
一是他從小就愛馬,特別是好馬。
二來嘛,代步需要。
他的身形比常人要高大的多,再加上那柄巨大的開山刀,一般的馬匹,還真不行。也只有“冰龍駒”,才能馱得了他。
這也是他皺眉的原因所在!
不過嘛,現(xiàn)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馬上,而是轉到了這少年的身上。
“好有趣的小子!”暗自觀察了一陣,劉虎心中有些數了。臉帶笑意,信步走了過去。
……
少年看樣子并不知道馬的主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還在那里跟馬角力,嘴里不停的嘟囔著:“你這匹壞馬,我不就是想騎一下嘛,又不是不給你草吃……這么小氣干嘛呢?”
聽著少年天真的言語,劉虎不禁感到好笑,開口打趣道:“小家伙,它不是小氣,而是因為你不是它的主人,所以它才不讓你騎!”
“啊~”少年身體一抖,回過頭來,有些驚恐的看著劉虎。
“小家伙,別怕,我不是壞人!”劉虎蹲下身子笑問道:“怎么?你想騎它?”
“嗯!”也許被劉虎的笑容感染了吧,少年很快鎮(zhèn)定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行,那我?guī)沐抟蝗Π?!”劉虎伸手拉住少年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將他送上了馬背。
隨即騰空而起,穩(wěn)穩(wěn)的落在少年的身后,雙腿一夾,嘴里輕喝一聲,便連人帶馬沖了出去……
……
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劉虎以前不信,但現(xiàn)在他信了。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他便和少年打成了一片,打心眼里喜歡上了這個小家伙,甚至還動了收徒的念頭。
……
“哦……”少年顯得很興奮,坐在馬背上,扯著嗓子喊道:“哦,哦,我終于騎上大馬了!哦……”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沈開,今年十二歲。伯伯,您叫什么名字???”少年歪著腦袋問道。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我叫劉虎!”劉虎愛憐的摸了摸沈開的頭頂,試探的問道:“沈開,你喜歡習武嗎?”
“喜歡,當然喜歡!”一聽到“武”字,沈開頓時笑逐顏開:“劉伯伯,我從小就喜歡練武,可就是沒人教我。只能時常一個人跑到城里武館偷看……”
說到這里,他的臉變得有些沮喪:“但我爺爺不同意,每次發(fā)現(xiàn)后,總要責罰我一頓!”
“那你爺爺為什么不同意呢?”
“我不知道!”沈開晃了晃腦袋:“每次我問他,他總是顧左言右。問多了,他就發(fā)脾氣!”
“哦,那你爺爺叫什么?”
“我爺爺叫沈復言!”
“沈復言?”劉虎不禁啞然失笑,沒想到沈開竟是沈驛丞的孫子。
看來,這世界還真是有些小?。?p> ……
“劉伯伯,您是不是認識我爺爺???”沈開又問道:“他脾氣不好,會罵人,您要離他遠點!”
“哈哈……”劉虎大笑道:“沈開,你爺爺要是知道你背后說他壞話,你可就遭殃了!”
“不會的,我知道劉伯伯不會去告密的!”沈開很肯定的回答了一句。
“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沈開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的說道:“好像就是一種感覺!我雖然第二次……”
說到這里,想起昨晚偷窺的一幕,小臉不由得一紅,急忙改口道:“哦不,是第一次見到伯伯,但心里好像感覺我們已經相識很久了!”
“是嗎?”劉虎眉頭一揚:“沈開,你真有這種感覺?”
“嗯,是真的!”沈開使勁的點了點頭:“劉伯伯,小開不敢欺騙您!”
“那你愿意拜我為師嗎?”鋪墊到了現(xiàn)在,劉虎終于進入了正題。
“愿意,我愿意!”沈開興奮的手舞足蹈,一臉期盼的問道:“劉伯伯,您不是開玩笑吧?”
雖然他沒有正規(guī)學過武,但憑著劉虎送自己上馬的那一手,還有昨天夜晚發(fā)生的一切,他知道這劉伯伯肯定是個高人。
……
不過,這興奮勁沒有持續(xù)多久,沈開便聾拉著腦袋,小聲的說道:“劉伯伯,我愿意可沒什么用,我爺爺那一關肯定過不了!”
“不怕,咱們不告訴他就是了!”劉虎笑呵呵的說道:“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了!”
劉虎沒有發(fā)覺,此時的自己,哪還有半點高人的模樣,純粹變成了一個“狼外婆”。
……
就這樣,兩人在一片荒野中,莫名其妙的成了師徒。
簡單的行了拜師禮后,劉虎便把凝結著自己一生心血的功法,鄭重的交給了沈開……
等回到驛站,日頭已經西斜。
劉虎皇命在身,不敢多留。在沈開淚眼婆娑中,帶著四人,沖進了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