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皇朝皇城內(nèi),墨玖禎身穿九龍袍,坐于龍椅上批閱著奏章,時而眉頭緊鎖,時而點頭含笑。
離他幾步之遠,一名年已花甲的老太監(jiān),正恭敬的候立一旁,低頭垂目,沉默不語。半閉的眼眸中,偶爾會有一絲精芒閃現(xiàn)。
許是累了,墨玖禎放下了手里的奏折,開口說道“阿貴,那事,可有什么新的進展?”
“啟稟皇上!”老太監(jiān)躬身答道“奴才剛剛得到消息,劉統(tǒng)領已經(jīng)西去,三皇子正帶人往京城趕來!”
“哦!”墨玖禎微微一笑,問道“他是怎么死的?”
“啟稟皇上,劉統(tǒng)領是在幾位高手圍攻之下而亡!”老太監(jiān)說到此處,抬眼稍稍看了一下高坐在上的墨玖禎,低聲細語道“不過,圍攻劉統(tǒng)領的高手也死傷不少!”
“你詳細說說!”墨玖禎顯然來了興趣“都有哪些高手死了?軒兒可有損傷?”
“啟稟皇上,三皇子倒沒有任何大礙。只是帶去的四十幾位高手,幾乎損失殆盡?,F(xiàn)如今,陪在三皇子身邊的,也就剩下空靜大師和宮中的兩名供奉。其中費供奉還失去了一條胳膊!”
“噢,那劉虎這么厲害嗎?”
“是的?!崩咸O(jiān)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啟稟皇上,據(jù)奴才掌握的情報,如果不是辰供奉上來就用計,騙取了劉統(tǒng)領信任,一掌重傷了他的話,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了!”
“此話怎么講?”墨玖禎驚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那空靜大師也不能例外嗎?”
“不行!”老太監(jiān)忽地站直了身體,朗聲說道“啟稟皇上,莫說空靜大師,就是加上奴才幾個,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為何?”墨玖禎眉頭微一皺“阿貴,你這話說的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啟稟皇上,奴才不敢夸大半句。只因那劉統(tǒng)領的功力已至天級!”老太監(jiān)一臉正色的說道“皇上也是練武之人,不知可曾聽出過這么一句話……”
“天級之上,神鬼難敵!”墨玖禎說道“天級之下,屠之如狗。阿貴,是這句話嗎?”
“皇上英明,正是這句話!”
……
“呼~”墨玖禎長出了口氣,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落寂“阿貴,你說這事,朕是不是做錯了?”
“皇上,奴婢不敢妄言!”
“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是,皇上!那老奴就斗膽說兩句了!”老太監(jiān)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一人與一國,哪個重要?這無需老奴多言。站在不同的高度,考慮事情的角度,也自然不同。所以老奴不認為皇上做錯了,相反,皇上做得很對!”
“可是為什么朕會感到心有不安呢?”墨玖禎苦笑道“天級,那可是天級高手!整個皇朝,現(xiàn)在又有幾個天級高手?如果加以善用,那給寒月皇朝,可是能帶來不小的助力啊。”
說到這里,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唉,劉虎曾經(jīng)救過朕多次性命,卻落到如此下場。想想朕還真有點對不住他吶!”
……
聽了這話,老太監(jiān)心里頗為不屑,暗道“對不起?人都死了,你在這悲春傷秋個屁啊。哼,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如果你真的顧及到這一點,也不會讓劉虎去做這事了!說到底,還不是你自私自利,一心只想著自己,根本就不顧別人的死活!”
老太監(jiān)心里雖然這么想,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異色,恭敬的答道“皇上,此言差矣。劉統(tǒng)領身為臣子,沐浴皇恩多年,理當為皇上盡忠。奴才想來,如果劉虎泉下有知,必不會怨恨皇上的!”
“希望如此吧!”墨玖禎笑了笑“阿貴,等劉虎尸首到京后,你代朕前去上柱香吧。也算是不枉朕和他君臣一場!”
“啟稟皇上,這事有些難辦。劉統(tǒng)領的尸首早已不見了!”
“不見了?怎么可能!”墨玖禎激動的睜大眼睛問道“難道是軒兒把他的尸首給燒了?”
“不是!”老太監(jiān)搖搖頭,答道“皇上,您莫非忘了?天級高手都會羽化,哪還會留下什么尸首?”
“哦!”墨玖禎恍然大悟,抬手敲了敲額頭,笑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事!這樣吧,你下去安排人手,將劉虎日常衣物收斂一下,給他立個衣冠冢吧!”
“是,皇上,老奴這就去安排!”老太監(jiān)躬身行了個禮,便往門外退去。
……
“等等,阿貴,那東西現(xiàn)在被軒兒拿到了嗎?”
“啟稟皇上,據(jù)老奴所知,東西,三皇子并沒有得到!”
“什么?”墨玖軒駭然站起,沉聲問道“那東西到哪里去了?”
“啟稟皇上,奴才不知!”
“不知?你竟然跟朕說不知兩個字?”墨玖禎怒火陡然上涌,手一指,大罵道“天機衛(wèi)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啊……”
“皇上恕罪!”老太監(jiān)有些慌亂,雙腿一跪,低頭答道“啟稟皇上,三皇子搜索了現(xiàn)場方圓百里,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但劉虎羽化的時候,他的坐騎并不在身邊,奴才估計東西有可能在馬身上!”
“那馬呢?”
“啟稟皇……皇上!”老太監(jiān)此時更加的緊張,說話也不利索了“那馬速度太快,天機衛(wèi)的人追不上……”
這話還沒說完,只聽“砰”的一下,老太監(jiān)身體隨聲而起,重重的砸到了宮門處。兩扇用料極佳,做工精美的大門,頓時四分五裂,遠遠地飛了出去。
剛才的位置上,赫然站著墨玖禎。此時,這位寒月皇朝的最高掌權者,臉上布滿了殺機,盯著門口的老太監(jiān),一字一頓的說道“給朕立刻帶人去找!找不到,你也就別回宮了!”
“是,皇上!”老太監(jiān)“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跡,重重的磕了個響頭,跌跌撞撞的匆忙而去。
……
“啊……”墨玖禎顯然已經(jīng)暴怒至極,一聲大吼后,只聽到“砰砰砰~”的連響,好好的一座宮殿,立刻塵土飛揚,碎片四濺,里面除了一張龍椅,再無完整一物。
無數(shù)名貴的古玩,瓷器,夾雜著奏折,散落一地。
宮殿外,所有的宮女,侍衛(wèi)皆是臉色大變,趴伏在地面,抖抖簌簌,久久不敢起身。
就連幾位趕來商議朝政的重臣,也是顫顫巍巍,不敢上前一步。
……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
這些手握重權的大臣,都知道自己主子的秉性。大怒時,如同瘋魔,冷靜時,如謙謙君子。
榮華富貴不易得啊,為了自己小命著想,時下還是避讓風頭,不觸龍威為好。待到主子氣消后,再行覲見,那才是上上之策吶。
只是讓他們感到奇怪的是,這一次皇帝發(fā)怒的時間,明顯比以往要長很多,這都過了一個多時辰,宮殿內(nèi)的響聲還是滔滔不絕,并且還越來越大!
幾位重臣不敢妄加議論,只得在原地耐心等候著,心里卻都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
后宮,何瑾瑜一臉愁容,坐立不安。
貴為皇后,她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對于宮里宮外發(fā)生的一切,她早已知曉。
“唉,軒兒為什么就不聽勸呢?咳咳~”何瑾瑜用手帕捂住了嘴,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嘆道“這下惹得他父皇大怒,回宮后,怕是不好過了!”
“娘娘莫要擔心!”站立在一旁的老宮女,上前輕輕捶打著她的粉背,低語道“三皇子素來得皇上恩寵,想來皇上頂多訓斥幾句,也就罷了,不會重責于三皇子的!”
“
你不懂,今日不同往日啊!”何瑾瑜顯是很信任身邊的這個宮女,沒有一點隱瞞,哀嘆了一聲說道“這玉璽和天書關系重大,容不得半點疏忽。本來皇上也是有意讓軒兒白撿一份功勞,好堵住眾人悠悠之口??烧l知軒兒如此少不更事,事沒辦成不說,連這兩樣東西都不知了去向,皇上能輕饒了他才怪呢!”
“娘娘莫慮!”宮女輕聲安慰道“就算沒有這兩樣東西,憑娘娘這些年的布置,三皇子登位,也是必然之事!”
“不!”何瑾瑜搖了搖頭,輕哼道“那些人都是些墻頭草,關鍵時刻根本就靠不住。沒有玉璽,軒兒是坐不穩(wěn)這個皇位的,沒有天書,也鎮(zhèn)不住天星閣那幫老怪物!”
“娘娘,當年皇上沒有玉璽,不也是照樣做到現(xiàn)在嗎?”
“那不同!”何瑾瑜苦笑道“當年皇上能登基,純粹是內(nèi)外一起發(fā)力的結果。可如今這現(xiàn)狀,那兩人明顯不是自甘于人下之輩,只怕……”
話到了嘴邊,想了想,又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揮了揮手說道“本宮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娘娘!”
……
夜色很快降臨,作為寒月皇朝的朝都——錦月城,燈火通明。高樓連綿起伏,路上人影絡繹不絕,到處呈現(xiàn)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在最繁華的街道,東西兩頭各有一座占地面積巨大的豪宅,分別住著當今的大皇子墨靜煦和二皇子墨靜鴻。
此時,兩座王府戒備森嚴,人影重重,不時有朝廷的官員,通過暗門前來拜訪。
墨靜煦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立在書房門處,雙手后背,望向皇宮的方向搖頭苦嘆“父皇啊父皇,您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棄掉劉叔,就為了捧三弟上位么?”
“唉~”又是一聲輕嘆,墨靜煦一臉落寞,一步履蹣跚的進了房間,繼續(xù)練著書法。
只不過,他寫來寫去,就只有兩個字“不爭”!
而墨玖鴻卻是截然不同,臉上沒有一絲沮喪,反而紅光滿面。
此刻,他也在望著皇宮的方向,哈哈大笑“好一個老三,這下看你如何收場?跟我斗,哼哼……”
……
皇宮深處,墨玖禎還未就寢,正立在一旁,聽一位老者訓話。
作為一位帝王,此時,他身上全無半點該有的氣勢,滿臉通紅,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面對著自己的父母一樣。
其實這不能怪他,而是面前的老者身份太高。不僅是皇室中人,而且還是寒月皇朝的“定海神針”,天級四品高手。
這位老者叫墨無涯,如今年紀已經(jīng)一百多歲,但渾身上下不見一點老態(tài)。初看上去,也就五十出頭。
此人從小天賦異稟,酷愛武學,為止甚至放棄了垂手可得的皇位,自愿進了天星閣修行。一生交戰(zhàn)無數(shù),未逢一敗。
墨玖禎的登基,也是他大力扶持的結果。要不然,按照規(guī)矩,怎么也輪不到一位宮女所生的孩子,登上那九五之尊。
……
“禎兒,此事是你做錯了!”墨無涯低喝道“雖然你有苦衷,但也不可把天級高手的性命當成兒戲啊!劉虎那小子我注意過,是塊好料!本來我還想召進天星閣,好好培養(yǎng)一番,誰知道你……”
說到這里,墨無涯一指墨玖禎,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身為帝王,理應心胸開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整天疑神疑鬼,不累嗎?”
……
面對著墨無涯的指責,墨玖禎不敢有任何不滿,躬身答道“皇爺爺所說極是,孫兒知道錯了,此后定當改之?!?p> 微微一頓,話鋒一轉“皇爺爺,目前玉璽和天書都已不見,您看這事如何是好?”
“這……”墨無涯皺起眉頭,問道“你確定玉璽和天書被劉虎拿到手了嗎?”
“孫兒能夠確定!”墨玖禎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據(jù)天機衛(wèi)的稟報,我那皇叔在將玉璽和天書交還于劉虎后,便溘然長逝。而天機衛(wèi)在皇叔的住處,并沒有找到這兩樣東西?!?p> “你說墨雨已經(jīng)去了?”墨無涯訝然道。
“是的,皇爺爺?!?p> “唉,想不到墨雨就這么走了,又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吶!”墨無涯重重的嘆了口氣,有些傷感的說道“說起來,我也對不住這孩子?。 ?p> 不待墨玖禎答話,又自顧自的感嘆道“當初我硬生生的從他手中將皇位搶下來傳于你,從而使他流落在外,每日都要為生計而愁,想想真是于心不忍。不過,好在這孩子還知道輕重,托人帶信,讓你派人去取回兩物,也算是迷途知返了?!?p> “禎兒,墨雨是你皇叔,不能生前受苦,生后又遭罪。這樣,你選個黃道吉日,派人去將他的尸骸迎接回來,葬于皇陵。讓他認祖歸宗,享受香火吧!”
“是!皇爺爺,這事我已經(jīng)派人去辦了!”
“好,那就好!”墨無涯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道“至于玉璽和天書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這事我會安排人去追查的!”
“是,那禎兒就多謝皇爺爺了!”墨玖禎心頭一喜,彎腰行禮后,笑道“皇爺爺能夠出手,那肯定是手到擒來!孫兒的心,也可以放下了?!?p> “你小子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像小時候那樣喜歡拍馬屁,羞不羞啊?”墨無涯笑罵了一句后,說道“禎兒,你國事繁忙,就先下去吧!”
“是,孫兒告退!”
……
后宮深處,一塊偏僻的花園中,一位宮裝麗人正在孤身一人燒著紙錢,邊燒邊哭著嘀嘀自語“子秋,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