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淥江邊上的白衣城,五百年來和武國貧瘠的南部一直被歷史教科書遺忘。
這天下午,學校響起一陣呼喝聲。
“偉大的可溶性!”
呼喝聲洪亮整齊,透著稚嫩。
一名身穿青布長袍、臉膛嚴肅的老師從門外走上講臺,清了清嗓子,點頭道:“同學們好,請坐?!?p> 他轉(zhuǎn)過身,黑板上響起炭筆敲擊的聲音,幾個圓潤飄逸的大字,活力四射地排開。
“把新書翻到第八頁,下個學期開始學近代史,今天咱們先來預習一下近代史的大概脈絡(luò)……”喬華老師翻開歷史課本,開始講課。
班上成績優(yōu)異的同學麻利地翻開作業(yè)本,認真做起筆記。坐在第三排第六位的陸寧,則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發(fā)呆。覺得下午這堂課沒啥意思,下學期的歷史課程早預習過了。
無聊的課程總是最有催眠效果,沒過多久,他腦袋一沉,睡著了。
一覺睡到自然醒,窗外正好閃過兩聲鳥啼,陸寧枕著臉,瞇縫著眼睛望去。窗外是一顆大板栗樹,幾縷陽光透過樹葉射進來,打在窗檻下一名女生的睫毛上。
小姑娘本來就白花花的臉蛋,被陽光一射,變得琥珀般透明,幾乎能看見皮膚下粉紅的血管。
陸寧瞧得癡了,越看心跳越快,忍不住想跑過去,在她臉上狠狠嘬一口。
正在這時,背后一個長得挺俊的哥們叫道:“老師,陸寧剛睡著了?!?p> 喬華講課聲頓停,全班三十個人霎時鴉雀無聲。
“站起來,陸寧?!眴倘A道。
陸寧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剛剛講到王安頓將軍困守孤城,帶三千五百布衣背水一戰(zhàn),擊北賊八千精銳。對這場戰(zhàn)役,最有名的評價是什么?”喬老師雙手撐著講臺,一對綠豆眼精光四溢地盯著陸寧。
喬華講這段內(nèi)容時,陸寧還在睡覺。背后那說話的哥們見狀咧開嘴,等著他出丑。
“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陸寧預習時對這件事印象很深,因此把這句話也背了下來。
“你們看看,睡覺的人比不睡覺的人知道的還多?!眴倘A點點頭,示意陸寧坐下。
“如此天資卓越的人干了如此杰出的一件事,居然被人如此苛刻地批評,在整個歷史上也是少見的。你們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評價?”喬華問。
眾人紛紛搖頭,這回陸寧也是不知道為什么了。
喬華順著問題往下講,不知不覺下課鈴聲響起。
隨著喬華離開教室,這學期的最后一節(jié)課宣告結(jié)束,寒假正式開始了。
陸寧收拾好書包,跟著放學的人群往校門走去。
剛出教學區(qū),被一個人從背后摟住肩膀:“走,跟我來。”
兩個人走到花壇旁邊,那人劈頭就問:“你在追溫榕?”
“什么意思?”陸寧一愣。
“白盈吉剛在校門口跟他的手下商量,準備埋伏在路上揍你一頓。據(jù)說是因為你想追溫榕?!蓖跤聺M臉緊張地道。
“我又不是發(fā)燒了,怎么會去追溫榕?!标憣幏裾J道。
“說的也是,看你不像有病的樣子?!蓖跤律钜詾槿坏攸c點頭,臉上還是一臉憂愁:“不過白盈吉可不管這么多,我們還是坐會兒,晚一點再回家,免得撞見了。我可不想再挨一次打?!?p> 陸寧放下書包,跟他在花壇上坐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天色擦黑,兩人才敢起身。也不敢走前門,從后門悄悄溜出學校,繞了一大圈。
走到廣浦路時,夜空中下起了指甲蓋大的雪花。
王勇縮了縮脖子,跟陸寧揮手道別。陸寧則沿著大路,穿過兩條大街,回到燈火輝煌的白衣巷。
抖掉肩膀上薄薄的雪花,陸寧掀開布簾,走進育英書屋,四處轉(zhuǎn)了一圈,挑出幾本書,放在柜臺:“習叔叔,借五本書?!?p> 習老板正在燭燈下修理一個物件,抬頭掃了眼書名,道:“總共十塊錢?!闭f完低下頭繼續(xù)忙活。
陸寧摸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抽出兩張面額最大的放到柜臺上,抱起書正要離開,目光不經(jīng)意落在老板背后那排書柜的頂層。整整一層全是暗紅封皮的硬殼本,書有三指厚,書脊鑲嵌著幽暗金線,有點老貴族那種神秘邪惡的迷人味道。
“習叔叔,那上面的書你就借我看一下嘛?!标憣幯肭蟮?。
“一百塊錢一本,要借就拿去?!绷暲习孱^也不抬地道。
“我現(xiàn)在哪有這么多錢。”陸寧道。
“你就算是我親兒子?!绷暲习宓芍憣??!拔乙膊粫赓M給你看。這可是我的鎮(zhèn)店之寶?!?p> “小氣?!标憣幮÷暪緡伒?。
“我樂意,你有意見?”習老板道。
“我今年已經(jīng)過十五歲生日了,明年就能參加測試。京城來的叔叔都說了,我有七成以上幾率會通過測試。到時候別說一百塊錢,這排書我全都借,而且借一年!讓你發(fā)一大筆財?,F(xiàn)在先讓我看一本,好不好?”陸寧繼續(xù)懇求道。
習老板翻了個白眼:“就你這小鬼,毛沒長齊就想學人家白嫖?等你打完寒假工有錢了,我給你打九折?!?p> “小氣鬼!”陸寧沖他做了個鬼臉,目光又戀戀不舍地掠過那排紅色書本,掀開門簾往白衣巷里走去。
剛走兩步,迎面撞見一個姿色頗佳的妖嬈少婦,從倚香樓里沖出來。
陸寧認識她,站住叫了聲姐姐好。那少婦摸摸陸寧的頭,將一只飯盒塞到陸寧手里,道:“帶回去晚上跟你弟弟當夜宵?!?p> 陸寧接過還沒來得及道謝,那人已經(jīng)瑟瑟縮縮地回屋去了。
抱緊飯盒,陸寧走過燈火通明的倚香樓和融翠坊后,整條街突然暗下來,白衣巷這才有了點冬天的味道。
陸寧家在三樓,推開門發(fā)現(xiàn)家里沒人。于是將飯盒放在飯桌上,回到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