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楊若華背對徐清舊，雙眸看著每日失去的日路，余光撒在她的臉頰。她原地喊道，面露喜色。
“你叫誰？我？我怎么成了呆子？”徐清舊站在他的身后，他不喜歡這個稱呼，幼時師父最喜歡他，說他天資聰穎。
“說的就是你，怎么？我喜歡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呆子，呆子！”楊若華笑罵道，回過頭來朝他緩緩走近，雙眸對他片刻不想相離。
“你喜歡叫你就叫吧?！毙烨迮f注視著她的臉頰，她的雙眼。他從未發(fā)現(xiàn)，師父說是洪水猛獸的人竟然會這么美，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光。自己每每見她，心里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暖流?！拔疑媸牢瓷?，在你面前我可能就是一個傻子。”
“沒有啦，你若真是呆子怎么能到這里。”楊若華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道?！捌鋵嵨矣X得你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和你相處，我覺得很舒服?！?p> 楊若華向后微微退卻一步，臉頰微紅，仔細瞧起他的衣著?！澳氵€有什么干凈衣裳嗎？你不會明天就穿這樣見我家人吧?！?p> 徐清舊穿的很厚，明顯和他不搭。若不是身上有一把劍，說是留難的人也毫不為過?！吧洗卧陂L安初見時我覺得你穿的就挺好的，是因為沒有過冬的衣服嗎？”楊若華看他提著一個不大的包袱，可又怎能裝得下厚重的過冬衣件呢。
“其實是有的，羽凡給我買了很多，只是路太遠了，弄丟了好多?！毙烨迮f提及此事也有些許無可奈何。他雖問過聶彭生桃花島的具體位置，可沒想到這一路竟會繞這么多了彎路，有時為了趕路，哪有時間仔細整理衣物。
“你家里人要見我？”徐清舊問道，只是仔細一想，發(fā)現(xiàn)自己問的都是廢話，他怎么可能不去見她家人呢？
“你來了當是瞞不過他們。明天一早定是有人找你。我不能與你一起，等你見了他們，可要好好說，萬不可氣急敗壞。他們說的過分時，你就當他們在戲謔，不要往心里去就好。”楊若華叮囑道，生怕有什么是自己所遺漏的。
“戲謔？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有什么好戲謔的？”徐清舊聽她的叮囑，好像自己要見的并非是她家人，而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一樣。
“你記下就好，你也不需知道原因。我這一家看起來和和睦睦的，其實并沒有那么簡單?！睏钊羧A嘆了嘆氣，父親說她姻緣在這座島上至關(guān)重要，在她看來，只是流血多少的問題。
“前面那一間就是你的客房，離我不遠，右拐直走就到了?！睏钊羧A手指前方，說完微微低頭看著腳尖。
徐清舊看著手指方向左右搖頭，微微點頭。又見她低著腦袋，不知她是喜是怒?！皧W，好我知道了。”
徐清舊說完便想回房，這一路他實在太累了，現(xiàn)在只想好好運功調(diào)息一下。
“喂，呆子！”楊若華低頭聽他未有答復(fù)，抬頭竟見他要回房！她饒有怒意的看著眼前呆子，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怎么了？”徐清舊問道，轉(zhuǎn)身站立在臺階之上，一手依著欄桿。
“今晚酉時，我房前有一小亭，我在那等你。”
“好，我會去的?！?p> “好，我等你。”楊若華喜笑顏開，輕握住被風(fēng)就要吹起的裙擺，也擦去了手心里的濕汗。
徐清舊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房。奔波勞碌實在困乏，不知她要與我商量些什么。徐清舊坐到床上，他的心里有了答案嗎，只是還不確定。
“一路勞累辛苦，本不愿你再操勞。只是我多想還能再多見你一面?！睏钊羧A小聲嘟囔，心里小聲罵了一句呆子。
楊芷若佇立良久，待天完全黑時才舍得離去。她想了很多，想到最后換來的答案也只有無可奈何。
漫漫人生路途，又有多少事情可以算是自己做主的呢？有人迫于無奈浪跡江湖，也有人殘花敗月計較著柴米油鹽。
深夜寧靜且空洞，燭盞火影搖曳，升起的黑煙融入夜色。桃花酒斟滿兩杯，宴席精而不繁。簡但幾道小菜都是出自楊若華之手，為此她已經(jīng)好好準備了好一陣子。
酉時只是片刻，楊若華左右張望，不見他的影子。
“是他睡得太死，還是不想來，怕見了尷尬？”楊若華自言自語，他與她相識不足幾月，在長安時的事情不知他是否還記憶深刻？
半個時辰轉(zhuǎn)瞬即過，依舊不見他人在哪。楊若華感覺有些坐如針氈。她心里越來越?jīng)]底，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難道他來真的只是路過？是自己自作動情？
“抱歉，我來晚了?！毙烨迮f怎么也沒想到，島不大，岔路口卻這么多。他迷了路，一直走下去竟走到了港口。
“睡得太死了。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毙烨迮f清楚記得楊若華給他說過，只是自己忘了，單說出來，怕她又罵自己是個呆子。
“沒事，我也剛弄完不久。”她確實是剛弄完不久，只是因為徐清舊來了菜涼了不合他的胃口，這已經(jīng)是她做菜做的第三次了。
“那就好?！毙烨迮f笑道，覺得有些見到她與剛才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你酉時來了可能也找不到我，我正在灶房忙得不可開交?！睏钊羧A笑道，感覺自己有些尷尬，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快坐。”
“唉，好?！?p> “嘗嘗這酒。”
“好?！?p> “怎么樣？”
“好喝?！?p> “是吧，我覺得天下可沒有比我家更好喝的桃花酒了?！?p> “確實?！?p> “你好像不太開心，怎么？”
“沒什么?！?p> “那就好，嘗嘗這菜。”
“怎么樣？”
“好吃。若是天天吃，一世所幸?！毙烨迮f覺得話說的有些不對，自己只可算作她的朋友。再說自己只是一個不知名的清苦道士，能見她知她安好，自己又敢奢望什么？
“好吃就多吃點。想吃我天天都能做，也不算是什么難事?！?p> “哪能天天給我做，那你夫君，你在長安的心上人還不恨死我？”“我喜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誰能攔我？再說就你那武功，誰敢多說那些閑言碎語？”
楊若華吃著飯菜，覺得嘴里一陣苦澀，再嘗一道，辣的她的眼睛陣陣發(fā)疼。
“我太笨了，我去重做?！睏钊羧A只覺自己臉陣陣發(fā)燙，實在羞愧。
說話間她已經(jīng)端上菜碗?！安挥昧??！毙烨迮f挽住楊若華的手，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閃電般有將手縮了回去。“我這人口味怪，其實你做的味道正和我的心思?！?p> 楊若華看著被徐清舊摸過的手腕，心情一時復(fù)雜，她越來越不知它的心思。“你喜歡就好?！睏钊羧A低著頭坐了回去，端上酒杯一飲而盡?！翱诤每??！睏钊羧A笑道，她心里有些奇怪，自己從小喝到大的酒，第一次嘗到了辛辣的味道。
“你……”徐清舊陪她一杯，嘴里吐出一字，卻不知道如何接下心里的話語。
“要問什么你就問，答無不盡，知無不言。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成婚了？還是問我喜不喜歡要嫁的那人？”
“我都想知道?！毙烨迮f紅著臉頰，眼睛不敢看她。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去長安嗎？因為我?guī)熜衷谥性?，我想找到他，我想我找到了師兄，他能保護我，讓我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人白首一生。我當過戲子，奔波幾月，他還是了無音訊?！?p> “你師兄這么厲害？若是如此，我愿在為你跑一趟，再去中原找你師兄。”
“他雖離家，但是爹爹唯一親傳。聲望自不必說，就算是功夫，他也算是一流。再找卻也不必，若無意外，再過幾天我就是成別人家的媳婦了?！?p> “你不愿意的話，我有辦法?！毙烨迮f暗暗發(fā)笑，不知道為什么，他第一次這么迫切。
“細細道來?！睏钊羧A笑道。
“我可假冒你的良人，然后為你解除婚約。”
“這不是你應(yīng)該說的話，你不可能會想出這樣的法子?！睏钊羧A斷定道，手指在腿上來回摩擦。
“確實不是我想出來的，我見過有人這樣干過?！?p> “我知道，就是你們上次大鬧清穢堂那次，是為了之后的堂主吧。”這計策她不是沒有想過，可總覺得差點什么，這是她所不愿的，也是自己最不想做的?！盀槭裁匆倜?？若是有良人我自會說的，假冒，不行，我不想?！?p> “那位長安的人呢？你怎么不把他帶來？”
“因為他是個呆子，無論怎么說也不懂女人的心思?！?p> “那……”徐清舊還想問些什么，卻被楊若華打斷。
“我不想再說這些了，聽天由命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睏钊羧A苦笑道，看著眼前無措的徐清舊，自己越來越想一巴掌把他打醒。
“好，只希望你一切安好，等我回華山定會虔誠禱告上蒼，就算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要為你擋災(zāi)渡劫?！?p> “我記住了，若是我以后有一點不順，我定燒了你的道觀，破了你這胡言亂語之輩?！睏钊羧A說完提起酒杯，未等徐清舊碰杯，將杯中酒囫圇下肚。
酒過三巡，徐清舊已是趴在桌上，雙眼緊閉。菜盤皆空，只是怕楊若華覺得他是在安慰自己。
楊若華只是臉頰紅潤，眼中清亮。她未醉，只是微醺。“徐清舊，清舊？”
楊若華笑了笑，不知是真睡還是假意?！叭羰悄阈睦镉形?，明日你就告訴他們，告訴他們你就是我的良人，告訴他們你喜歡我。”說到此處，楊若華輕聲哽咽。
“清舊啊，我多希望你是一個勇敢的人。要說那些理由，愛就是愛，不愛也請你干脆的告訴我。你會嗎？”楊若華癡癡看著相離幾月自己思念至深的人，嘴上只得苦笑。眼淚流臉頰，跌落酒杯之中。
楊若華輕握起徐清舊的手，趴在他的胳膊上，仔細聽著他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好像在這一刻，時間可以定格。在這段時刻，她只屬于他，她只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