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黃昏,羽凡,清虛相聚亭中。寒風(fēng)凌冽,院外景色煥發(fā)新色,羽凡看在眼里,心生唏噓。
“往事皆入泡影,隨風(fēng)而散。風(fēng)雪無情,可暖爐依舊啊?!鼻逄撓袷强创┝擞鸱驳男乃迹鎺е⑿?,細(xì)聲言道。
“是啊,一年輪轉(zhuǎn),每一季都是物是人非?!庇鸱不卮鸬?。“您喝茶,天氣冷您多注意身體。”
羽凡說完,給自己倒上了酒,繼而轉(zhuǎn)頭,望向那竹墻刻字。“世人皆所奢望得道飛升,長生不老??赡怯钟惺裁匆馑寄??緊緊拽住他們的,并不是道法不足,或可稱未遇仙緣。只是因情愛牽絆,被世事仇恨蒙蔽。心所念便為情所思,欲為消愁卻只能靠那一口濁酒?!?p> 清虛言至意此,羽凡卻未有動作?!拔蚁胛业钠拮恿?。不知他在九泉之下可還安好?可不知,是否怪罪我移情別戀,沒能……”羽凡哽咽著,提起酒壇大口咽下。
“我也想好好的陪著她,認(rèn)真的過好每一天。”羽凡轉(zhuǎn)過身來,重重將那酒壇摔在地上。酒壇破碎,酒水四溢。“清虛師叔,我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這世間怎得圓滿!”
羽凡講到此處,情緒已不得控制,沙啞的輕聲喘息。豆大的淚珠掛在臉上。“我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一個(gè)什么樣的人。我這樣的人,林辰那姑娘還癡癡等我回去。僅見了那一首詩,我便已不能自己,我還有和臉面再去見她!我怎么去擁有她的情愛?”
清虛震驚羽凡此舉,他從未見過羽凡如此情緒失控。他并未阻攔勸解,相反任其放縱。并非稱其放縱溺愛,只是他覺得他壓抑得太久,壓抑得太苦。
“我口口聲聲說要與靈兒長相廝守,我口口聲聲說要與她共白首……”談及到此,羽凡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靈兒?”清虛覺得名字熟悉,懷疑是她。
清虛將頭轉(zhuǎn)向她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她就立在窗口,直沖自己搖頭。
“若是你的妻子沒死,你還會再見到她,你會怎樣?”清虛問道。
“哈哈哈哈哈”羽凡聽言不禁哭笑出聲來,眼淚止不住得流?!拔疫€能再見到她?”
“我也想啊,徐清舊可不就是這樣。與楊若華互生愛慕,也放不下你。他一見到你,什么事都沒有了。”羽凡突感胸口一陣絞痛,喘不上氣。
卻不露聲色,緊接言道?!斑@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哪怕再讓我偷偷悄她一眼。”
羽凡說完,當(dāng)即昏厥。
她見此奪門而出,嘴里大聲喊著羽凡的名字。她后悔了,她又何嘗不想與羽凡相認(rèn),他一見三口過完這最后幸福。
她只想他已經(jīng)開始新的生活,她不敢再去打擾他。她只想他早已忘卻,卻不曾知他是怎么熬過那般日夜。
自己千年千念,他有何嘗不是呢?
她托起羽凡,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就像當(dāng)日破廟,羽凡緊緊抱住她一樣?!暗篱L,他怎么了?”
“無礙的,只是情緒激動,引發(fā)舊疾?!彼€未來時(shí),清虛便已為他診脈。“你是林辰,那便是羽凡的妻子。也怪老夫糊涂,在華山時(shí)就早該想到。唉,也不至于如今鬧成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p> “緣分使然罷了?!绷殖交卮鸬?。
林辰說罷,瞧著他些許白發(fā),不自然竟嘴溢出血來,血腥味更使她難掩,流著淚,撫著他凌亂的鬢發(fā)。
“剛才我要說,你為什么制止我呢,在最后的日子里,讓他多陪陪你?!?p> “他已經(jīng)親手將我葬在墳?zāi)挂淮危瑫r(shí)至今日他竟還如此痛苦。”林辰回答著清虛的話,卻像是說給羽凡聽?!澳憬形夷睦锖莸孟滦娜??!?p> “我的相公,你……”林辰啜泣著,憐他比往日愈發(fā)憔悴,而更多是開心。在這剩下幾天的生命中,上天在這時(shí)竟將羽凡送來,見他最后一面在她心里已是莫大的滿足心安。
她將羽凡報(bào)的更緊,她舍不得,舍不下羽凡,舍不下孩子。卻只敢在心里憧憬。
“他也沒有什么時(shí)間了?!鼻逄撜f道。
周靈你不解,瞧他面色煞白不像有假。“道長什么意思,是因您剛才說的舊疾?剛才您還不是說并無大礙?!?p>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當(dāng)日在華山……”
“那,他知道嗎?”周靈問道。
“他只是強(qiáng)撐罷了。自己的身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以他功力之深,配合藥力輔助,最多三年有余。”
“三年?”周靈難掩涕零,聲聲哽咽。她暗暗問自己,這幾年來,只在心里想他,恨他。卻從未打探過任何關(guān)于他的消息。她好想能陪在他的身邊,她好想能就這樣一直緊緊抱住他。
日漸落幕,余下的光透過云像是掛在天上的剔透血玉。月亮在頭頂清晰可見,縈繞在周圍布滿閃爍著的星火。
周靈奏蕭,其音蕭條悠揚(yáng),曲調(diào)蜿蜒悲傷??芍^之一曲肝腸寸斷,削骨如泥。寒風(fēng)吹起周靈鬢發(fā),風(fēng)干了她臉頰的淚。
“一曲長歌可頌相思之情,一口濁酒暫解心中困愁。一季花開,低頭可見。相見亦難,千里孤單。風(fēng)吹云涌,愛恨情仇彼此交融??杀蓢@,而可稱人間百態(tài)?!鼻逄撟匝宰哉Z,聽其蕭曲心緒雜亂無章。
亦悵然,卻覺有失。
夜半,羽凡醒來時(shí)正在清虛榻上之側(cè)。他頭暈眼花,唇齒干裂,小腹呱呱地響。
“好香啊。”羽凡聞見桌案上放著三碟小菜,一碗稀粥,不由得喃喃自語。
“成都菜?”羽凡不禁心底里萌生疑問,卻并未多想。張嘴便大口吞咽起來。
“好久都沒吃到這么熟悉的飯菜了?!庇鸱不貞浧鹉怯洃浬钐幹莒`的飯菜味道。
羽凡越來越奇怪,做這碗湯的人怎就與放糖她輕重都一模一樣?羽凡不喜歡吃甜,周靈當(dāng)知他的喜好,便只偷偷放上一點(diǎn)。這樣湯不會太甜,也不會怕湯味道太淺。
次日辰,清虛夢中驚起。卻已然不見枕邊羽凡。一眼望去,唯有見桌案上殘羹剩飯。
于是乎連忙著衣,欲以一探究竟。
清虛還未踏出院外,還未理清頭緒。便見周靈獨(dú)自佇立在亭中,手里握著墨水滲透過的一張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