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贊讀最近如何了?”趙昕坐在塌上,終于想起了好幾天都沒有過問的呂公著,便問起身旁的甘昭吉來?!盎胤A國公,贊讀近日來,醉心于右殿事,子時才睡,三更就起,連昨日休沐都在右殿備課、準備題冊……”甘昭吉馬上就非常開心的回答。
他能不開心嗎?
本以為,那位首相愛子來春坊,必然分走他和劉永年的大部分權(quán)柄。
哪成想,國公只讓他去右殿,就將這位帶著官家和朝臣們使命而來的首相之子的全部精力都牽制在了右殿。
這簡直是可喜可賀?。?p> 趙昕聽著,同樣很開心,微笑著道:“看來,呂贊讀果有宰輔之志?。 ?p> 教育,是大宋一條全新的入仕途徑。
一條嶄新的賽道!
乃是如今那位在陜西的范仲淹范希文開辟出來的。
當年,范仲淹自泰州西溪鹽倉監(jiān)任上,因上書時任江淮轉(zhuǎn)運副使張綸,力主重修捍海偃,而被張綸賞識、舉薦,天圣三年,范仲淹轉(zhuǎn)京官,除為知興化縣。
到這一步,范仲淹的路,還是過去大宋文臣們所走的道路。
不外乎政績說話,才干開路,貴人相助,官運亨通。
但到了天圣五年,范仲淹因母喪而丁憂回鄉(xiāng)守制時,他找到了一條全新的賽道——教育。
從此,他就立刻甩開了他的所有同輩人,包括和他期的進士們。
不過一年,這位當年不過是蔡奇榜乙科第九十七名,差一點就要名落孫山的進士,就聲名躍起,天下皆知。
賢名甚至在汴京都是如雷貫耳,成為天下文壇的領(lǐng)袖。
于是,連續(xù)上萬言書言事,極力要求當時的章獻明肅太后還政天子。
于是,明道二年,劉太后駕崩,范仲淹立刻就得到了獎賞——召入京,除為右諫議大夫知諫院!
一躍成為大宋王朝的統(tǒng)治集團新貴,位列兩制大臣之中。
自天圣五年到明道二年,短短七年時間,就讓范仲淹這樣的寒門子弟,不過乙科進士出身的選人,從最底層爬到了最高層。
直接突破了大宋體制的好幾道天花板,如今更是隱隱有宰輔之姿,將成為這個國家最頂級的少數(shù)大臣之一。
聰明人,當然都會學(xué)習、效仿。
特別是如今這條賽道,不止缺乏競爭,更是一片沃土,隨便做點成績出來,便足以傲視群雄。
故而,呂公著重視并傾注全部心血進去,也在情理之中。
“有意思……”趙昕心里笑了起來:“有呂家?guī)兔ν茝V,朕的這個實驗?zāi)J?,恐怕會迅速鋪往大江南北,天下書院……?p> 想到這里,趙昕就忍不住瞇著眼睛,滿滿的惡趣味。
右殿的事情,在趙昕看來,只是一個實驗而已。
實驗的目的有兩個,第一,驗證來自后世的題海戰(zhàn)術(shù)、填鴨教育在當代的可行性。
結(jié)果,已經(jīng)不言而喻。
事實表明,這種在后世每年能培養(yǎng)出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大學(xué)士的模式,確實極為先進,有著種種神奇之處,用在當代,更是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唯一的弊端,大抵就是太耗錢了。
除了大地主階級外,恐怕一般的小市民、小商人家族根本負擔不起。
旁的不說,便是那每天好幾本習題冊的紙張和抄錄費用,就夠大部分人喝一壺的了。
而這個實驗的第二個目的,便是趙昕想要驗證一下,他在后世看的那部《浪潮》的電影,是否真的有效?
事實表明,確實有效。
集體主義和領(lǐng)袖效應(yīng),無論在那個時代,都能將個體的個性與棱角抹平,人為的灌輸思想意識。
更何況,趙昕還引入了楊叫獸、吳院長等人的慈愛。
可惜沒有電療,不能對某些頑劣分子進行糾正,頗為可惜。
然而,這些在趙昕眼中,也只能是實驗。
哪怕全部驗證成功,也不過是次要和備胎罷了。
他只是起個頭,就沒有再將精力,投注于彼處了。
因他知道,右殿的事情,哪怕做的再成功、再出色,最終恐怕也不過是一個俄國十二月黨人的翻版,或者他前世失敗的重演。
自上而下的改革,已經(jīng)被事實證明是死路一條。
妄想依托一小批社會精英,進步分子,就改變一個像大宋這樣人口眾多,幅員遼闊的國家,那是做夢!
只有日本、智利、英國這樣的小國,才或許可以勉強有些成績。
他拿起一支為自己特制的小毛筆,在甘昭吉的輔助下,趴到放在他床上的一張案幾上,提著小小的毛筆,勉力的在紙張上寫下自己心中所想的文字。
“社會關(guān)系決定社會意識!”
“生產(chǎn)力決定生產(chǎn)關(guān)系!”
“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
這是曾被他忽視,又被他在前世晚年所回憶起來,并視為珍寶一般的三句話。
他知道,今生若要成功,就必須嚴格貫徹這三句話的綱領(lǐng)精神。
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改變社會關(guān)系!
將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千年之久的地主、佃農(nóng)為主的社會,進行引導(dǎo)和改造。
于是,社會關(guān)系為之一變,大宋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也會應(yīng)聲而變。
看著紙上的文字,趙昕陷入了沉思。
“該從何處著手呢?”
他知道,答案就在他身邊,就在他腳下的這座城市之中!
今日之汴京,已有將近百萬規(guī)模的常住人口。
這百萬之眾,扣掉官員、軍隊,還有起碼三五十萬人,是脫離了農(nóng)業(yè),脫離了耕地,靠著手工業(yè)、商業(yè)和服務(wù)業(yè)維生的。
而大宋境內(nèi),依靠手工業(yè)、商業(yè)與服務(wù)業(yè)維生的人口,也不在少數(shù)。
保守估計,起碼有數(shù)百萬之眾。
這是一個巨大的潛在力量,只是一直在沉睡,無人去觸動而已。
趙昕前世,曾經(jīng)嘗試過利用和喚醒這股力量。
然而,他的動作太魯莽,缺乏謹慎,而且太過天真、幼稚,竟想兩邊不得罪,還想著在保護農(nóng)民的情況下,發(fā)展工商業(yè)。
于是,兩頭不討好,兩邊都是怨氣沖天。
保守的士大夫文官們趁機反撲,終于將他的大部分改革成果,化為烏有,淪為空文。
所以……
趙昕知道,他今生應(yīng)該謹慎一些。
“朕如今的年紀,也沒有能力來做那些事情……”他想著。
但有一個事情,他卻是可以現(xiàn)在就做的。
他抬起頭,看向甘昭吉,吩咐道:“招天章閣侍讀、權(quán)判尚書刑部高若訥、禮部員外郎、三司修造判官王聞,入宮來見孤!”
前些天,趙昕剛剛吩咐了這兩人去做一件事情。
如今,趙昕覺得,應(yīng)該有眉目了。
要離刺荊軻
北宋小故事:真宗晚年,寇準罷相貶黜。于是真宗用丁謂、李迪為相,處理國事。 丁謂、李迪于是入宮問真宗怎么處置寇準? 真宗說:貶小處知州。 出宮后,丁謂、李迪召集翰林學(xué)士,準備草擬詔書,丁謂恨寇準,于是,在寫給翰林學(xué)士的詔書熟狀上加了一個字:上意貶準小遠處知州。 李迪看到,當即糾正:我怎么沒有聽說天子說過‘遠’字? 丁謂聽著,當即冷笑:你打算庇護寇準嗎? 兩個人于是辯論不休,官司打到君前。 病榻上的真宗勉力而起,召見時任翰林學(xué)士錢淮演,命其制詔罷丁謂相。 結(jié)果錢淮演出去就把詔書上罷相人的名字從丁謂改成李迪。 當時,宮中上下的人,甚至真宗身邊的人,都確確實實聽到了真宗罷丁謂相的命令,所以詔書下達的時候,都非常驚訝。 可惜,這道命令,成為了真宗的絕命。 這個故事,是司馬光記錄在其私人筆記里的故事。 真假不清楚,但說的有鼻子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