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尋覓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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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覓鳥 粽兒貓 2018 2019-10-19 06:43:00

  “我成年時經(jīng)歷過這種酒席,只此一次,再不奉陪。這種場合大抵不能喝到真正的好酒,因為太貴了,劣酒倒是受歡迎得很,消費量還大得出奇,于是低質(zhì)酒大行其道,好酒無人問津。之于有些專注釀造好酒的酒廠,畢竟耗時耗力,還賣不出去,索性轉(zhuǎn)行。所以中國的好酒那么少,所謂的酒文化,也就停留在古代罷!”

  說這話時,鶴有些忿然。

  “于是我想到用裝奶的紙盒盛酒,一次飲一盒,不浪費——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好酒就該一次喝完,開瓶喝不了即便蓋上,酒味也會逃?!?p>  “可以理解?!?p>  “來店的客人應(yīng)該做好喝酒的準(zhǔn)備,不能開車,不能感冒,不能飽腹,空腹也不成,總之應(yīng)該是最正常、健康的狀態(tài)。這里不同于買醉的酒吧,不同的酒配上不同的菜,盒子上都標(biāo)了指定的號碼,能夠保證品酒時舌頭的靈敏……說白了,我想把自認(rèn)為最好滋味的酒分享給別人。”

  “可滋味這種東西,因人而異,不怕眾口難調(diào)?”

  “不會,真正愛酒的人,就會尊重、探求酒的真味。這和談戀愛一個道理,倘若真的愛上一個女孩,就會不斷改變自己,以獲得對方的認(rèn)可;反之,總想著讓別人來適應(yīng)自己,到頭是行不通的?!?p>  “倒是實話?!?p>  鶴從架子上取下兩只矮腳杯,用夾子從冰桶里夾出兩塊冰塊,倒上酒,把其中一杯遞給我。接著,他從懷里掏出一盒熊貓煙,問我要不要,我笑著搖頭。他說了聲抱歉,跑出門外抽出一支點上,只吸了三四口就踩死在腳下,又跑回來坐下。

  《Suzanne》放完了,音響里流淌而出的是威猛先生的《Careless Whisper》,純薩克斯風(fēng)演奏,高音部分醇厚而多變,是Sam Levine沒錯。一個穿粉色休閑旗袍的女人從里屋走了進(jìn)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短發(fā),身形豐腴。她和鶴低語幾聲,鶴點點頭。

  “我老婆Reiko,在隔壁打理理發(fā)店來著?!柄Q向我介紹。

  “Reiko?是英文名嗎?”我朝她打招呼,她沒有回答,只是抿嘴沖我笑了笑,微微彎腰。笑容很甜美,很和氣。

  “不要介意,她是日本人。Reiko是日文名,中文叫玲子?!?p>  “如果喊玲子,她知道是在喊她嗎?”

  “知道?!盧eiko回答,發(fā)音很生疏,說完之后因為害羞而紅了臉。

  “她還在學(xué)中文,能說些最基本的,但聽懂不成問題?!?p>  “你在隔壁還開著理發(fā)店?”

  “不瞞你說,我的本職實際是高級造型師,有職稱的那種?!彼诳罩邢蛭冶葎澮槐緢?zhí)照模樣的方塊?!笆窒掠幸慌鷮W(xué)徒,但因為自己實在太喜歡酒了,所以除非有人點名要我剪,不然就整天泡在這廂。”

  Reiko走之前又朝我鞠了一躬。

  我呷了一口酒,問鶴:“那么,我能幫你什么?”

  “是這樣……”他拾起裝白蘭地的白盒子,停頓了一秒,似乎在考慮要怎么表達(dá)。“你看這盒子上空空如也,商標(biāo)也好,圖案也好,什么都沒有。是否可以在上面印些什么呢?人喝酒的時候多少也想讀些什么——我是這樣的,一門心思喝酒時,哪怕身邊有盒抽紙,也會有抓過來讀一讀的沖動,哪怕是生產(chǎn)日期、原材料也好。

  “我在想,如果在上面印些故事如何?寓言也好,笑話也罷,總之是可以閱讀的東西都成。手下人確實也在百度上下載了幾篇笑話、人生哲理之類的,連郭德綱的段子也有,但我看了都不行,沒有感覺,看那些東西,莫不如看白紙盒罷了。”

  “文字不是原創(chuàng)的,沒有靈魂?”

  “正是!”鶴拍了下桌面?!澳切┺D(zhuǎn)載的東西沒有靈魂,我需要一些原創(chuàng)的文字,不論是日記、小說,哪怕是牢騷話都可以。于是我開始留意身邊能寫文章的人,最好是專業(yè)的文字工作者。”

  “于是我就冒了出來?!?p>  鶴打了個響指。

  “BINGO!我從小區(qū)的業(yè)主名錄中找到了你,對你在《HOMELETTER》上發(fā)表的文章也一一拜讀,文字真實、生活、細(xì)致,幾乎是完美的人選。于是,千方百計聯(lián)系到尊夫人,再聯(lián)系上你。倘若有興趣,錢不是問題?!?p>  我點點頭。杯中酒喝完了,醉意襲人,倒不上頭,只恰好微醺。我把融化了一半的冰塊倒進(jìn)嘴里,格吱吱地嚼了起來,唇齒間溢出白蘭地特有的橡木味,像巧克力。

  “不算什么難事,但若每天都要新鮮寫的,怕是供給不上?!?p>  “不礙事,雖然我不懂寫作這回事,甚至連書也懶得翻,但知道創(chuàng)作這東西不像工廠車間擰螺絲,要是靈感跟不上可是要命的。但凡想寫就寫,權(quán)當(dāng)這盒子是與眾不同的刊物,報酬一分不落,下個月開張后,每月底再拿出10%的盈利給你,算是事業(yè)合伙人?!?p>  “合伙人算不上,覺得有意思倒是真的——對于內(nèi)容,有什么要求嗎?”

  “原創(chuàng),即可。至于什么文字對應(yīng)什么酒,就是在下的事?!?p>  剩下的時間里,我們喝完盒子里的酒,在鶴的極力推薦下又開了另一盒,那是他在德清的倉庫中親自用山芋釀的燒酒,一開始拿農(nóng)夫山泉兌了喝,接著他讓穿藏青色麻衣的廚子切出極細(xì)的黃瓜絲,泡在燒酒里喝,味道妙極了。

  臨別時,鶴領(lǐng)我參觀他的理發(fā)店。穿過WINEBOX里屋的兩扇隔門就到了,兩爿店分明就是貫通式店鋪的兩面。所不同的是,理發(fā)店客戶極多,一派熱火朝天的樣子——五六個穿黑色馬甲的男性理發(fā)師們揮舞剪子,忙個不停;七八個漂亮的女服務(wù)員穿著藍(lán)色馬甲、白色襯衫,分別承擔(dān)迎賓、洗發(fā)、按摩、接待等事務(wù),Reiko站在柜臺后面,用僅有的、少得可憐的幾個中文詞匯指揮全局。

  鶴送我出店,請我日后經(jīng)常來剪發(fā)。我抬頭看店名,是用白色發(fā)光亞克力制作的招牌:NINEBOX。

  “有趣的名字。對了,你是哪里人?”

  “山東,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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