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喬年可謂是原地晉升的典范。
這貨被升任為陜西三邊總督之前,就是掛著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的頭銜巡撫陜西,傅宗龍死在涉縣后,汪喬年還在感嘆“自傅先生歿,無復(fù)有平賊者?!?p> 大致意思,就是他覺得傅宗龍戰(zhàn)死以后,再也沒什么人能當(dāng)陜督去剿滅賊寇了。
結(jié)果沒幾天朝廷旨意下來,汪喬年自己直接原地接任,這不僅讓他激動萬分,也使他飽含熱淚。
終于到了能體現(xiàn)自己能力的時候了。
可能朝廷讓汪喬年接任,也是考慮到這家伙本來就在陜西,近水樓臺先得月,能更好的抑制闖軍吧。
然而雖說汪喬年是個人才,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一般的人才已經(jīng)帶不起來中原糜爛的衛(wèi)所官軍了。
除非能有個人才中的人才。
傅宗龍在到任之初,也是個有才能和理想的陜督,這點朱由樺親身驗證過,傅宗龍不知比前任丁啟睿強到了哪里去。
然而很有意思的現(xiàn)實是,丁啟睿這樣屁能力沒有的活了下來,傅宗龍這般真正要剿流寇的,卻繼任一年不到就戰(zhàn)死在了涉縣。
正印證了那句話,禍害遺千年。
陜督,這可是如今最燙手的山芋,沒有人愿意去干這種吃力不討好還容易性命不保的差事。
接連三任陜督,第一任洪承疇算是小有成就,畢竟有當(dāng)年與孫傳庭合力剿滅高迎祥,又把李自成打成光桿司令逃進深山的功勞在手上。
但是有功勞就是什么好事兒了?
你有功勞,證明你有能力,能力愈強責(zé)任愈大,孫傳庭進去以后,洪承疇成了大明消防員,哪里冒火撲哪里。
如今洪承疇被調(diào)到關(guān)外和清軍作戰(zhàn),但韃清豈能是流寇相比的?
所謂的九邊精銳,打流寇是砍瓜切菜,但遇見了清軍,那就是被砍瓜切菜的主,論逃命都是把好手。
眼下洪承疇帶著大明最后的精銳邊軍被圍在松錦,戰(zhàn)不得勝,退不得走,外無援軍,內(nèi)無強兵,說白了基本是在等死。
洪承疇之后的第二任陜督是丁啟睿,這小子上任幾年一直都在打醬油。
流寇在東面鬧得歡實他就去西面大張旗鼓的剿,雖說沒死在流寇的手里,卻也被革職查辦,眼見是和官位無緣了。
第三任陜督傅宗龍稍有作為,所以成了流寇的眼中釘,帶兵出了河南以后形勢就急轉(zhuǎn)直下,沒幾個月就被李自成、袁時中、張獻忠合力圍死在涉縣。
傅宗龍為國捐軀,朝廷除了蔭福一下他的后代,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畢竟如今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
陜督們難,崇禎帝更難。
現(xiàn)在第四任的陜督汪喬年新官上任,正打算燒上三把火,然后用自己的能力把流寇徹底剿滅。
然而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fēng)云。
傅宗龍和汪喬年雖然能力一個比一個強,但畢竟都是文官出身,武夫們根本不看你這些出色的政績,人家只認(rèn)拳頭。
孫傳庭為什么能讓將帥們聽令,就是因為人家手底下那支秦軍本身就是天下強兵,你不聽好使嗎?
拳頭最大的,說話自然管用,好比歷史上,孫傳庭出獄一聲令下就奉旨拿下了賀人龍,賀營的亂子到底也沒鬧起來。
原因在哪,原因就是那支孫傳庭一手操訓(xùn),天下聞名的秦軍。
汪喬年想燒火,那也得有人聽他的。
此時此刻,剛接任沒幾天的汪喬年,也算是體驗到什么叫有力無處使。
現(xiàn)在他很理解楊嗣昌和前任傅宗龍,縱然你有天大的能力,那些大頭兵不聽你的,你有什么辦法。
就像傅宗龍,這貨是怎么死的,雖然是被李自成等人圍死,但朝廷軍將們卻是主要原因。
傅宗龍剿滅李自成的戰(zhàn)略沒有錯,他錯在哪,錯在太相信這些尾大不掉的各地軍將。
單論戰(zhàn)略眼光,傅宗龍絕對甩了李闖王一百條街,如果是在下象棋,流寇絕沒有絲毫獲勝的機會。
至于現(xiàn)在的陜督汪喬年,和李自成更不是一個級別。
但這不是下棋,每一個棋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明面上點頭哈腰聽令,背后坑你一把的大有人在。
一打起來,本來負責(zé)圍堵的人沒敢上,直接放了出去,然后追擊的人慌了,為了保住自己那點家丁,也一聲不響的帶人跑路。
這兩邊一走,余的人也知道這仗沒法打了,自然不會上去找死。
賀人龍和猛如虎等勇猛敢戰(zhàn)的畢竟是少數(shù),他們雙拳難敵四手,都被團團圍住,突圍都費勁,又何談去涉縣馳援陜督。
看著傅宗龍被圍在涉縣讓劉宗敏砍了頭,猛如虎和賀人龍等敢戰(zhàn)的軍將自然也沒了要增援的對象,趕緊該跑路的跑路。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眼下汪喬年遇見的就是這么個情況,陜西各地的朝廷官軍都被闖營打怕了,力量本來就分散。
任憑汪喬年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根本召集不來幾個人,沒有兵馬聽從號令,這陜督就是個空頭大旗。
當(dāng)了差不多七八天的陜督,汪喬年看著眼前這面奉旨總督三邊的大旗,心生陣陣無力感。
自己之前真是太蠢了,這壓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看起來那丁啟睿不是沒能力,是人家聰明,根本沒指望帶著這幫人能剿滅流寇,大不了官不做,撈一票回去養(yǎng)老也挺好。
汪喬年不是孫傳庭,能力雖然到位了,但他手底下一點自己的兵馬都沒有,全憑陜督名號,怎么可能約束住這幫軍將。
“陜督大人,兵部的公文到了?!?p> 聞言,坐在椅子上的汪喬年來了精神,起身道:“是不是糧餉和軍械到了?”
官員搖了搖頭,頹喪道:“還是催促出關(guān)的檄文。”
“唉!”
汪喬年再次坐回了椅子上,看著空蕩蕩的大廳,問道:“召集檄文已經(jīng)發(fā)了八日,還是沒有人來嗎?”
官員再次搖頭:“沒有......”
“誰說沒人,我賀瘋子到了!”話音剛落,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傳進來,汪喬年看去,只見一名魁梧的將官大步入廳。
賀人龍盔甲上還帶著凝稠的血跡,走過來半跪道:“末將陜西總兵賀人龍,見過陜督大人!”
自從知道自己基本能拿到平賊將軍大印后,賀人龍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回到了以前戰(zhàn)必登先,逢召必至的時候。
當(dāng)時傅宗龍召集諸將時第一個來的,是他賀人龍,現(xiàn)在汪喬年發(fā)檄文,頭一個還是他賀人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