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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晏然

第七章

富貴晏然 建鄴散人 2007 2020-03-12 20:00:00

  夏竦一黨從不曾停止過對富弼的攻訐,即使富弼已經(jīng)出外,他們?nèi)圆环胚^他。

  趙禎讓人前去查看山東盜匪一事,結(jié)果回話的中使也不知受了夏竦多少銀子,竟對皇帝說,“鄆州富弼,山東尤尊愛之,此為可憂?!被实坌纳蓱劊阆雽⒏诲龊投叛芤煌阒粱茨?,幸好剛上任的參知政事吳育攔了下來。

  遠在鄆州的富弼聽聞此事只呵呵了一聲,便繼續(xù)修書給范仲淹歐陽修等人顯擺長女為自己親手做的女紅。

  晏然心里知道,富弼怕是對趙禎死心了。

  也就是在四月,富弼收到一封好基友歐陽修的來信,整個人邊贊邊嘆,竟喊來富聞琴磨墨,要寫詩回信。

  晏然木著臉看著他揮毫潑墨,“醉翁醉道不醉酒,陶然豈有遷客容……意古直出茫昧始,氣豪一吐閨閣風(fēng)?!?p>  “他……現(xiàn)在號醉翁了?”晏然滿腦子都是環(huán)滁皆山也,喃喃問道。

  富弼點頭,“正是,我剛寫了兩首詩,準(zhǔn)備派人給他送去。一首叫《寄歐陽公》,一首我看就叫《寄題醉翁亭》吧。”

  “爹爹文采卓然,不愧是洛陽才子?!备宦勄偬鸾z絲地拍馬,嘴角的兩個酒窩猶如盛放了上好的美酒。

  最可怕的是富弼仿佛信了,對著自己那平庸無奇的詩作看了半晌,滿意道:“好,那便命人給永叔送去?!?p>  也不知富弼出外之后,到底是哪個關(guān)節(jié)被打通了,竟然開始頻繁地做起詩來。杜衍致仕之后,富弼聽聞他在睢陽建五老堂,又寫了首詩過去,“休官致政老年間,廟堂嘗享著袍冠……念國不忘先世烈,歸鄉(xiāng)豈念舊廬寒……”

  “這首更好些,尤其是歸鄉(xiāng)那句?!标倘慌d致缺缺地點評,陡然之間卻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和兄弟,想了想,起身修書一封給王氏,無非是問好,請她好生照顧父親的身體。

  富弼放下筆,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就見晏然神色凝重地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想回汴京了?”富弼攬住她腰。

  晏然嘆息,“我在想,父親去后,我那幾個兄弟都平庸得很,不知能不能守得住門庭?!?p>  晏家的孩子從來早慧,晏殊自己是神童試出身,嫡長子晏居厚十九歲也中了進士,未來的晏小山中進士時不過十四,可不知道為何,所有晏氏自己在官場上均是表現(xiàn)平平,遠不如吟風(fēng)弄月一半天資。

  富弼笑笑,“子不類父很正常,我自己也時常覺得庭兒京兒都難堪大任,可仔細想想,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杰?他們能做個品行端方的富家翁,我也就謝天謝地了。你是擔(dān)心你那幾個弟弟?你且放心,就算岳父致仕了,不是還有我么?”

  晏然總不好告訴他未來自己的弟弟會像賈寶玉一樣半生潦倒,便干巴巴道:“我與那幾個庶弟不熟,至于大弟、五弟和七弟,他們不如意時,你幫襯一把也便是了?!?p>  富弼看的倒是挺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不過為他們攢下個不錯的家底,能不能守住,但看他們自己。如今早就不是門閥傳承百年的時候了,日后就算落魄潦倒,我也不覺得有何可怪的,有何可惜的?!?p>  晏然想起后世傳之甚廣的,富弼為兒子開口打招呼的那張便條,心道你就嘴硬吧你,中國那么多宰相,像他一般開后門的罪證傳了快一千年的簡直僅此一例。

  富弼見她笑得譏諷,不由輕聲道:“我一直以來挺信因果報應(yīng)的,你看,我們二人二子二女,正好湊成了兩對好,這種福氣,羨慕都羨慕不來。”

  晏然想起至今還在為沒二子發(fā)愁的趙禎,不由譏諷道:“均是命,求神抱佛也沒用。”

  “不僅僅是命吧?”富弼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當(dāng)然還得看你我的本事,最重要的是我的本事。”

  也不知是不是富弼的嘴開過光,慶歷七年,富弼四十四歲,晏然也三十有二的當(dāng)年,晏然竟然又有了身孕。

  富弼本想修書告知親朋,結(jié)果被晏然攔下。

  “老來得子,有什么好張揚的,我這個歲數(shù),有些人都做祖母了!”晏然老臉一紅,“你也別說,好像我們現(xiàn)在貶在鄆州,無事一身輕,日日溫飽思**一般?!?p>  富弼大笑,“夫人言之有理,可你我確是如此啊?好了,別人不打招呼,岳父總得說一聲吧?他老人家近來身子不爽利,也得有些好消息讓他高興高興?!?p>  想起近來纏綿病榻的父親,晏然心情也頗為復(fù)雜,便點了點頭。

  也許按照現(xiàn)代標(biāo)準(zhǔn),他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民主開明的父親,可晏然不得不承認,這一世,他給了自己身體發(fā)膚、給了自己衣食無憂的高門出身、給了自己如同閨蜜的繼母、給了自己這一段良緣,為人子女,自己在他面前反而沒怎么盡孝。

  想起晏殊近來似乎清減了,晏然按照原先的尺寸稍小些,給晏殊做了幾套衣裳,請人送去。

  富弼想起將近二十年前在王曾的府上,晏殊是如何自賣自夸晏然的,也是一陣慨嘆,彼時范仲淹剛聲名鵲起,王曾還是宰執(zhí),晏殊離副相尚只差一步,自己仍一文不名,可那時候,他們都一身蓬勃之氣,對自己對天子對大宋仍滿懷希冀。

  他看著燈下小腹微微隆起的妻子,忍不住酸楚地笑了笑,“我這里也有些上好的老參,回頭一并給岳父送去。此番,算是我連累他了。”

  可惜,在此時的北宋官場,從來就沒有什么歲月靜好。

  夏竦等人并未甘休,欲置富弼等人于死地。

  這日晚上,富弼正幫晏然揉腿,就聽外頭松風(fēng)急切的聲音,“老爺,老爺?!?p>  “怎么了?”晏然蹙眉,“松風(fēng)也不是外人,請他進來說吧?!?p>  松風(fēng)進了門,到底不敢造次,只在外間徘徊,富弼起身出門。

  不知他們說了什么,晏然便只聽見砰的一聲——富弼竟硬生生將桌角拍碎,臉色氣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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