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位于廠區(qū)西北角的印刷廠，甘浩正被他母親教訓。
“你說你這孩子，我?guī)湍惆彦X存起來怎么啦？我們又不會用你的。周揚都說了，讓我?guī)湍愦嫫饋淼綍r候給你找媳婦……”
甘浩母親的兩個女同事們也在旁邊幫腔，一群老女人鬧哄哄的讓甘浩頭大無比，只是堅持著不松口：“我不，我自己存，我要存夠了要去買摩托車。”
“摩托車，摩托車。你沒事去廠里騎一圈不就行了？一輛摩托車幾千塊，你花那錢干嘛？”
嘉江廠的產(chǎn)品檢驗會把樣品弄出來騎著檢查，很多子弟都會混進去過癮，所以大部分快成年的孩子都會騎摩托車。
“你管我呢，我就是要自己買?！备屎茽庌q著回頭，看見周揚與秦云裳，趕緊喊道：“揚子，你來啦。”
“嗯，來了，弄的怎么樣了？嬸子也在啊。”周揚給兩人打著招呼。
見自己老媽還要上去拉周揚過來一起說自己，甘浩忙說：“媽，你們都快上班啦，趕緊去忙吧，揚子過來時辦事的?！?p> “哼，晚上回家我讓你爸收拾你，還買摩托車，買了有啥用?！?p> 等母親念叨完走了后，甘浩摸了把汗水，迎著周揚往里面走去：“我上午讓他們試著印了幾張，不過看起來效果不太好，你自己看看吧?！?p> 兩人走到廠房里，這時候里中午上班還有一會，廠里的人不多，甘浩從一旁的箱子里拖出一裹起來的布卷，兩人將它拉開后，周揚看了一眼，色彩印的十分失真，有些地方根本沒就沒印上，難看的不行。
“這也太差了，師傅們怎么說？”周揚皺著眉頭，這是一個大的布面廣告，上面是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女，手持著加爾文的BB機，旁邊還有廣告詞。
“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說只能印到這個程度了。劉師傅好像來了，我去里面找找。”甘浩說著就跑進去找人了。
“這東西用來干嘛？貼在墻上？”秦云裳打量著這巨大的圖畫廣告，有些好奇，現(xiàn)在基本還沒有大型的廣告公司，街面上也沒有什么廣告橫幅，這還是個新鮮事物。
“嗯，對啊。不僅可以貼墻上，還可以貼到路邊，只要人們能看見的地方，我都準備給他貼上?！?p> 周揚的解釋讓秦云裳發(fā)笑：“那不是成了大字報了。”
大字報？周揚想了一會才想起來，還真是，以前聽父母說大字報就是貼的到處都是，估計跟日后的小廣告有一拼吧。
甘浩帶來的是一個干瘦老頭，嘴里叼著一只沒點燃的香煙，招呼著周揚往廠門外走去：“里面不讓吸，咱們去門口說?！?p> “行，這次來的匆忙，改天我讓甘浩給您送兩條來?！敝軗P陪著老頭走到門口，嘴里客氣到。
“嘿，客氣那些干嘛，大家都在一個廠里混飯吃，再說，你們印東西不也還是要出錢的嘛?！?p> 甘浩給周揚介紹著，這個干瘦的老頭叫劉大力，是印刷廠專門里返聘回來的技術員，老頭退休前在市印刷廠工作，退休后閑不住，嘉江印刷廠一找過去，也就跑來發(fā)揮余熱了。
“你們印的這東西，嘉江廠這邊不好弄，你這太復雜了，這邊平時就印點紙箱子什么的，這噴繪布搞得少?！眲⒗项^一口下去，半截煙就沒了，看得出肯定是個老煙槍了。
“那這樣您看行不行，這廣告我急著用，您抽幾個人，咱們組個班組，好好搗鼓一下，錢這方面您不用擔心，我只要后天能看見產(chǎn)品就行了，只要能做到，不管您找了多少人，我給每人發(fā)兩百塊的獎金?！?p> 周揚也沒辦法，現(xiàn)在去市印刷廠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排的上，還不如重金激勵這邊的工人們，至少人面熟，辦事肯定用心。像是甘浩的母親，不就是在印刷廠上班么。
“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劉老頭也是暢快人，直接就答應下來了。
他們這一代人堅信人定勝天，加班加點的事沒少干，還都是自發(fā)的，現(xiàn)在周揚愿意出錢，肯定有人愿意來掙。
“那行，甘浩，你就在這邊跟著，有事直接給家里打電話，準備好了第一時間通知我?！?p> 周揚現(xiàn)在事情很多，雖然都指派了人在跟，但大家的年紀都不大，周揚不放心的地方只能自己多跑跑。
帶著秦云裳擠著公交回到市里，陳秋風帶著一個十七八的年輕男子正等著周揚：“揚子，你回來的正好，這是張鑫，他說江陵廠那邊現(xiàn)在有一批現(xiàn)車，不過是有人定好的，你看咱們？”
“知道是誰定的嗎？”周揚拿了兩瓶可樂，給秦云裳遞了一瓶，一邊喝著一邊問到，這天氣實在太熱了，半個小時的公交簡直像是在烤箱待了半天。
“我問了一下，好像就是咱們市里的雙林銷售公司?！睆場慰戳艘谎坳惽镲L，壓下幾分緊張，才回答道。
“你是張鑫是吧？你能想辦法在你們廠里插隊提貨嗎？”周揚不認識他，但上午陳秋風說說起過。
“呃…?！睆場芜t疑著沒有說話，周揚也明白過來，如果只是個普通工人子弟，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肯定不敢應承下來，何志文那樣的人是少數(shù)。
“那這樣，你跟著譚飛躍去辦，你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就行了，事情成了給你發(fā)一千塊的獎金或者來這里上班都行，你自己看著選，你回去可以讓你父母幫你介紹人，具體的事情讓飛躍去談?！?p> 讓人去樓下把譚飛躍喊了上來，介紹了事情以后，譚飛躍點點頭應承了下來。
雖然他現(xiàn)在對江陵廠那邊一竅不通，但只要想做，總能找到辦法的，現(xiàn)在在廠里插隊提貨不是什么新鮮事，有人有關系或者有錢都能辦，就算找不到人和關系，周揚不是還有錢么。
“具體的你看著辦，最好一次提五輛，可以溢價，但最好不要一次性付款，具體價格你談好后打電話回來?！?p> 周揚打聽過，現(xiàn)在江陵廠的面包車價格大約在七萬出頭，算的上十分昂貴了，陳秋風心心念念的桑塔納也不過十三萬而已。
譚飛躍答應下來，帶著張鑫離開，周揚又問陳秋風：“上午不是說好，明天才面試營業(yè)員的么？為什么我聽云裳說，你下午就要搞面試？”
“你不是說要在晚報上登嘛，我就在廠里打了個招呼，等會下午先過一遍，把那些歪瓜裂棗先踢出去，免得明天來了丟人，多選點云裳這樣的，明天咱們錄取了別人也沒話說啊。”
周揚聽了一時無語，你這是真不嫌事情多還是咋的？還想搞內幕操作？
“隨便你吧，等會我不露面，你自己看著弄吧，你那份地圖標完了嗎，拿給我，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