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徑成功戲耍了眾人,見好要收,扭頭便走,不料剛抬腿,門外就傳來一聲由遠及近的驚呼:
“不好啦!”
隨著驚呼聲一起進門的是一彭家的小廝,但見他神色驚慌,渾身臟亂,便似剛從泥地里爬出來似的。彭家家主彭老爺正在二樓和賓客喝茶,聞聲下樓,怒斥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
小廝一見老爺,更加慌亂:“老…老爺,不好啦,咱家小姐讓妖怪給搶走了!”
彭老爺一聽這話瞪大雙眼,一把掀起小廝道:“胡說什么,青天白日的,哪來的妖怪!”
“是…是真的啊老爺?!毙P見他不信,當下把事情來龍去脈給講了一遍。
原來,送親隊伍按照慣例要繞小鎮(zhèn)走一圈,為求極致顯擺,小路也得走上一走。到東北邊的野郊時,忽然飛沙走石,陰霾蔽日。眾人尚不及驚惶,從亂石中蹦出一個幾丈高的怪物來。怪物通體碎石雜草,雙目血紅,雙掌如磨盤大小,逢人便拍。尋常人血肉之軀,哪受得住這怪物之力,一掌下去便化為血泥。怪物拍死四五人,又攫起一人,當著余人的面將其大口嚼食,只嚇得眾人四散而逃,轎子也丟下不管了。
彭老爺聽罷,仍是將信將疑。這時跟后跑回的幾個小廝紛紛點頭作證,表示這位兄弟所言非虛。彭老爺這才信了,怒不可遏,指著小廝道:“我女兒要有個什么閃失,就送你喂妖怪!”
彭老爺素來大方,黑白兩道的朋友自是不少,當下有青龍幫唐幫主、黑虎幫吳幫主兩位英雄好漢上前,拱手道愿冒此險,前去救出彭家千金。
彭老爺還禮道:“事關(guān)小女,豈有旁觀之理,老朽一同前往?!?p> 彭老爺言罷看了看同在二樓飲茶的金老爺,后者正待往后縮上兩步,可惜腳不及眼快,被彭老爺看個正著,只好拍著胸脯站出來道:“事關(guān)兒媳,豈有旁觀之理,犬子也一同前往?!?p> 金少爺年少機警,聽小廝說完情況便已退入人堆,并自認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被親老子點名,無奈攥緊雙拳從人堆里躥出,朗聲道:“對,媳婦的事便是我的事,來人,備馬!”
錢老板了解完畢,看看不遠處的陳云徑,忽然心生一計,喊道:“各位且慢!”
彭老爺打量他道:“錢老板莫非也要一同前往?”
“非也非也?!卞X超賠笑道,“在下身無一技之長,去了也不過添亂,但我聽聞咱小鎮(zhèn)上有人精于此道,捉鬼抓妖,手到擒來?!?p> “哦?”彭老爺頓時來了精神,“是哪位貴人?”
錢超捋了捋八字須,笑吟吟指道:“正是這位陳云徑陳公子…啊不,陳大俠…不,陳仙人才對!”
“我?”陳云徑撓撓頭,聽的云里霧里。
彭老爺聽到這話,走到陳云徑面前,俯身抱拳道:“陳少俠若愿出手救救小女,彭某感激不盡,必當重謝?!?p> “這…”陳云徑一時語塞,百口莫辯。
錢超見狀添油加醋,繼續(xù)捏造道:“據(jù)說陳仙人上次在鎮(zhèn)外亂墳崗收服了上百惡鬼,又在荒林外勇斗千年狐妖,端的是修為厲害…只是他修行之人素來寡淡,不與外人道也?!?p> “我說…老錢,既然我不與外人道,你這個外人怎么知道?”陳云徑問道。
“額…這…我…”
錢超被問的舌頭打結(jié),一旁的許幫主早已會意,幫道:“陳仙人,您就不要推辭了,這些英雄事跡都是我手下不經(jīng)意看到,偷偷告訴我,我再告訴錢老板的?!?p> 陳云徑見這兩個家伙串通一氣,料想自己是跳進哪條河也洗不清這仙人的名頭了,索性不再多言??膳砝蠣斈睦锟纤悖质且槐溃骸跋扇烁唢L(fēng)亮節(jié),凡夫俗子難以理解。還望仙人高抬貴手,救小女一命,老夫年事已高,家中只有一女,若是她有什么不測…”
陳云徑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既然彭老爺托付,豈有不救之理?!?p> 彭老爺聽他這么說,面露喜色,當即俯首拜謝。
陳云徑扶他起身,其間眼珠一轉(zhuǎn),早已有了主意。
“彭老爺,若想救令千金,須得…”
到這里他附耳細說,彭老爺聽得認真,聽罷連連點頭。錢超和許啊五伸長脖子耳朵去聽,卻是什么也聽不到,只得面面相覷,不知這小子又搗的什么鬼。
于是陳云徑離席回家,原來方才他在彭老爺耳邊所說的是要先回去取降妖除魔的裝備。許啊五怕他逃遁,派手下沿路“保護”。陳云徑早料到此著,徑直回到破屋,趁眾人不備掏出耗子洞里銀兩,來到馬老頭門前敲門。
老頭開門看見他,又看看他身后諸人,面有慍色,問:“又闖禍了?”
陳云徑搖搖頭:“里面說話?!?p> 關(guān)上門后,陳云徑掏出包裹,交到老頭手中。
老頭用顫巍巍的手打開,一看是銀兩,氣的直哆嗦:“你平日小偷小摸也就算了,這回下這么重手,別人找上門了,還要我這把老骨頭給你藏臟物?”
陳云徑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慢悠悠道:“老頭,放心吧,這都是干凈錢,是我存著準備當盤纏的,現(xiàn)在估計用不上了,送給你買糧食,一大把年紀就別挨餓了?!?p> “啥?”老頭沒聽明白。
于是陳云徑將錢的來路,以及今日發(fā)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告訴老頭。老頭聽完,眼眶微紅,嘆道:“我知道你本心不壞,要離開這小地方也是好事。這些錢財,對我來說并沒什么用。孩子,要不讓老朽去找那些人,幫你把話說清,你仍舊帶上這些盤纏,去外面闖一闖?!?p> 陳云徑搖頭落寞道:“老頭,你就別添亂了,你這身子骨哪斗得過那些強盜土匪。安心拿著錢,過點好日子,將來添副上好的棺材板,也算我對你盡了孝。”
“孩子,可你…”
“別擔心?!标愒茝酱驍嗨溃拔易杂虚_脫之法,就算不得開脫,我這無父無母的孤兒,死了也沒人惦記,還能拉個富家千金墊背,也挺好?!?p> 老頭聽到這話,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苦笑道:“無父無母,難道你是石縫里蹦出來的?萬一你父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英雄呢?”
“別鬧了。”陳云徑道,“哪個大英雄的兒女若活成我這樣,這英雄不當也罷。”
言罷他起身離去,老頭尚有千言萬語待說,卻也沒了機會。
陳云徑拉開門,對著門外眾人道一聲“久等”,尚顯稚嫩的臉上平白多出一絲滄桑的笑意。嘍啰們本就等的煩躁,見他笑臉,越發(fā)惱怒,只盼他速速去送死。于是幾人提刀挎劍,押著陳云徑往小鎮(zhèn)東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