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危樓產(chǎn)子惹千機
北境蠻軍突現(xiàn),如一支利劍從與北琿接壤的陰陽地直入這片大陸的腹地,從北向南,一路無阻,很快將本來數(shù)百年沒有異軍入侵的諸國百姓本來安居樂業(yè)的日子陷入無邊地獄之中。
北琿、東龍和大應(yīng)三國并立時,雖各國之間間或小有摩擦,甚至三國混戰(zhàn)時,都沒有造成這般人間煉獄的景象。
因為那畢竟是人與人之間的戰(zhàn)爭,或因搶奪土地,或因掠奪財富。
但這傳說中的北境蠻軍,仿若天外的魔鬼入了世,只為吃人血肉而來。他們都如傳說中體格魁梧,一身蠻力,武器精良,最重要的,生性兇殘暴虐,喜食人肉。
這最后一點,直接擊潰普通人的心理防線,這不是人啊,這是妖怪。
而且這些人因體質(zhì)關(guān)系,根本不在乎陰陽地里的環(huán)境惡劣,一上來就先突襲了北琿,接著從北琿那里的陰陽地進軍,人數(shù)比之前一次出現(xiàn)時翻了數(shù)倍,借著陰陽地由北向南的一路暢通,很快在東龍,西應(yīng)燃起戰(zhàn)火。
戰(zhàn)場成了一邊倒的屠場,蠻軍所到之處,尸橫遍野,似乎戰(zhàn)爭的最終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剩下的只是各國士兵人數(shù)多于蠻軍數(shù)倍,屠殺也需要時間而矣。
外面的世界已然一片腥風血雨,楚王府后花園的葉小月卻已經(jīng)抱著九個月即將臨盆的肚子安然不知。
楚懷淵將外界一切消息封鎖了,葉小月對此一無所知。其實說是封鎖也不算,楚懷淵只是沒有把外面的情況告訴葉小月,而楚王府后院的簡單情況又加劇了這種消息的封閉,再加上葉小月本來就一副不理世事的性子,懷孕后一心安定待產(chǎn),所以,無論外面怎么亂,怎么慘,只要沒有殺到楚王府門外,就不會傳到葉小月耳中。
這一天葉小月由鳴翠扶著正在湖邊散步,這習慣一直沿續(xù)下來,縱然葉小月懷孕也并未間斷,突然站在湖邊的小徑上停下來,皺了外皺眉。
鳴翠揚頭看她擔心地問:“小姐,怎么了?”
鳴翠以為她要生產(chǎn)了,畢竟日子前后差不到半月,聽府中請來的穩(wěn)婆說,這段時間里,小姐有隨時發(fā)作的可能。
葉小月抬頭,看了看府門的方向,回頭對鳴翠道:“你去府門處看看,別人說什么都不用聽,只消悄悄從內(nèi)往外看一眼,瞧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回來報給我知道?!?p> 鳴翠疑惑地看了一眼府門的方向,她什么也沒聽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葉小月那尖尖的肚子,有些猶豫。
她什么也沒聽到,不過小姐的耳朵一向比她聽力好,這倒也沒什么,但是現(xiàn)在小姐的狀況,身邊實在不該離開人的。
偏偏這內(nèi)院里,除了遠遠的后罩房里有做飯的廚子、等著伺候生產(chǎn)的穩(wěn)婆、和漿洗的婆子,再沒多一個能侍候小姐的人了。
這時候隨時會有狀況發(fā)生,讓她扔下小姐一個人,要是有個萬一,可就不好了。
所以鳴翠再三考量,還是搖頭:“小姐,咱們先回攬月樓去,我扶你歇好了,我再去打聽?!?p> 葉小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這么不放心我?”
鳴翠紅著臉搖頭:“不是,小姐此時不比平常,萬一這會兒發(fā)作起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葉小月笑笑:“我自己師出無所不能門下,小時候還在神農(nóng)門呆過一階段,自己身體什么樣子會不知道?”
鳴翠還在猶豫,葉小月道:“我是想著這些天王爺表現(xiàn)的不太對勁,按理他早早就應(yīng)該陪在我身邊的,可是你看這幾天,他起早貪黑的幾乎瞧不見人影,莫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鳴翠一直大咧咧的性子,現(xiàn)在滿心滿眼里除了葉小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沒有別人。
要不然憑這階段楚懷淵的異常,她早該感覺到的,現(xiàn)在經(jīng)葉小月一提醒,立馬感覺到不對了。
鳴翠憂心的抬頭,看向葉小月道:“小姐是擔心?”
葉小月垮著臉道:“我是擔心,咱們兩個天天悶在后院對外面一無所知,萬一有點什么事——被人家打上門來都不知道。”
這句話一下子說中了鳴翠的心事,她自己因整日悶在家里,對外面余小山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直到人家找上門來,最終被害得小產(chǎn)遠離家鄉(xiāng)才明白自己傻得有多離譜。
鳴翠咬著下唇,滿臉同仇敵愾地道:“小姐別擔心,奴婢這就去府門前看看,看看哪個不要臉的敢湊到咱們楚王府來找不自在,奴婢不把她打成豬頭不算完。”
葉小月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仍是一副憂傷難解的樣子,點點頭:“你快去快回,我這里肯定暫時沒事的,你記得別露面,偷偷看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一定要弄清楚好趕緊回來告訴我,我就在這里等你?!?p> “哎!”鳴翠不再多話,把葉小月扶到湖邊樹下的木椅上坐好,轉(zhuǎn)身就跑了。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葉小月眼中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了,她冷冷道:“何方高人,現(xiàn)在可以現(xiàn)身一見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前不遠處的樹下。
葉小月看著他笑笑:“好久不見,大師兄?!?p> 來人正是千機谷千機老人門下大弟子玉凌山。
玉凌山神色復雜的看著葉小月,這個女孩子,從出現(xiàn)在千機谷時就知道她來歷復雜,更得師父另眼相待,于是他們師兄弟們都對她更加喜愛一些,誰知道,刻意培養(yǎng)出來的兄妹情深,有一天會因為立場改變而變了味道。
葉小月看著玉凌山變幻莫測的神色,笑笑:“師兄此來,難道只是為了看看我?”
玉凌山精神一振,回過神來,看著她道:“師父命我來接師妹回千機谷?!?p> 葉小月絲毫沒有意外,略歪著頭,像是天真的孩童般“噢?”了一聲,然后眨了眨眼睛,就那么一副不解無辜的樣子盯著玉凌山。
玉凌山老臉一紅:“師妹有話去對師父說吧!”
說完玉凌山伸手撈向葉小月,他知葉小月此時身子貴重,因此并不敢用太大的力道,只是預防她會掙扎,反而不小心傷到她自己。
但葉小月動也不動,就那么柔柔地站在那里看著他笑,玉凌山猛然心驚后退,這小師妹可絕對不是束手待斃的人。
他醒悟的還是有點晚了,一個淡淡的青色身影如漸一般突然出現(xiàn),手中的長劍如長虹貫日般直刺向玉凌山后心。
玉凌山大驚失色,往旁邊急掠,但那條長劍還是在他后背心留下了不短的一道口子,所幸他閃得快,傷口不深,但血卻瞬間濕透的他的衣衫。
一個照面就讓自己受了傷,這令玉凌山不得不提起百般精神來應(yīng)對,當即拔出寶劍,與青一戰(zhàn)成一團。
兩大當世高手對絕,那景象絕對世所罕見,但葉小月并沒有留下欣賞,她幾乎是用小跑的步子,快速向攬月樓移動。
但無奈的是葉小月現(xiàn)在的身子實在是笨重,所以盡管她盡最大的力氣用了最快的速度,還是在到達攬月樓之前被人攔住。
攔住她的,是青色僧衣僧袍的玉青山,他就那么直直地站在葉小月去往攬月樓的小路上,直直的盯著她的臉看。
葉小月放慢的腳步,喘勻了呼吸,盡量讓自己跳得快要失控的心,回復正常。
然后玉青山低頭看到了葉小月的肚子,他的臉色一瞬間五彩斑斕,說不清是什么感受,然后他居然笑了。
葉小月的心往下沉,但她這時候?qū)嵲诓贿m宜開口,不管她說什么,對這時候的玉青山來講都是一種刺激。
任何解釋都沒有用的吧。
玉青山居然一句話也沒說,上前一步,僧袍就兜頭罩向葉小月。葉小月反而一動也不敢動了,玉青山居然比玉凌山狠絕,他這一樣是沒有留情的,葉小月若反抗,以她現(xiàn)在的樣子,很容易一尸兩命。
所以,葉小月干脆眼睛一閉,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里,反正千機老人若是想帶她走,不會讓玉青山傷害她就是。
然而她眼睛剛閉上,就聽見一聲斷喝,接著兵刃相接聲響起,葉小月忙睜開眼,就看到陸氏兄弟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將玉青山引到一邊,三人斗起來飛沙走石,一點也不含蓄。
葉小月不管打得激烈的這兩隊人馬,只埋頭一心想回攬月樓,攬月樓地下,楚懷淵著人修了個密室,是以防萬一用的,當時葉小月還取笑他太過小心,現(xiàn)在來看楚懷淵也許早有打算。
密室周圍,以巨大的青花崗巖石堆砌,內(nèi)層更是用了精鋼打制,要論堅固程度,說是天下第一也不遑多讓。
三道入口的設(shè)置更是人進去啟動后,就只能里面的人掌握開關(guān),只有里面的人主動想出來才能打開門,否則外面的人無論如何進不去的。
所以,只要葉小月能進了密室,起碼安全了。
但世事哪那么容易讓人如愿呢,葉小月一支腳已經(jīng)邁上了攬月樓的臺階上了,身子猛然一輕,整個人從半空中飛走了。
剛剛從府門打聽了消息回來往里跑的鳴翠正看到這一幕,驚叫聲頓時響徹云霄。
原來葉小月突然被一張大網(wǎng)迎頭罩住,隨即網(wǎng)繩被人拉起,直飛半空。
一聲怒斥響起,楚懷淵到了,他手中寶劍凌空飛向大網(wǎng)的網(wǎng)繩,網(wǎng)繩應(yīng)聲而斷,被困在大網(wǎng)中的葉小月從半空中掉落下來,楚懷淵躍起,一把將葉小月抱在懷中。
將葉小月輕輕放在地上,看著她在眼淚都嚇出來的鳴翠的扶持下進了攬月樓,楚懷淵的怒火徑直沖著拉網(wǎng)的人噴去。
整個人如一發(fā)炮彈般彈向那個黑衣蒙面人。
空氣中似乎可以聽到楚懷淵身上骨骼發(fā)出噼噼啪啪的氣勁爆破聲,那黑衣人默然轉(zhuǎn)身就跑。
楚懷淵一直追到湖對面的楚王府院墻外,才意猶未盡的收住腳,這黑衣人功夫也許不是頂好,輕功卻似天下無雙。無論如何,他不能扔下葉小月一個人在府中。
然而等楚懷淵回到攬月樓,一進門就看到鳴翠伏倒在地了無聲息,楚懷淵面色鐵青,一口氣將通往密室的三道機關(guān)門全部打開,里面空無一人。
這是葉小月根本沒來得及進入密室,一進入攬月樓就被人劫走了。
這是一座危樓,座落在離東都城不遠的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鎮(zhèn)上,小鎮(zhèn)因緊鄰東都而日漸繁華,不照那些一般的中小型城鎮(zhèn)差。
危樓處于小鎮(zhèn)邊緣,被一道破敗的院墻圍住,后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大山。
危樓之所以被稱為危樓,是因為它外面看上去真的很危險,由于長時間閑置無人打理,門窗俱損毀的非常厲害,風稍大一些的時候,門窗的破洞中甚至會傳來嗚嗚的風聲,配合著木制門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時發(fā)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音,陡然給危樓憑添了一絲詭異的氛圍。
這也是這座被棄置不用很久的危樓被當成鬼樓一般無人敢涉足的原因之一,之二當然是這種危樓實則有主,而且來頭還不小啦。
此際,危樓下面一間被外表看去被破敗的帳幔圍得像鬼屋的房間里,葉小月躺在一張雖然破敗,卻輔滿厚厚的棉被的寬大的木床上生產(chǎn)。
四周仍然空無一人,從和鳴翠一進入攬月樓就被人制住送到這里來時起,她實際上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此時,她卻沒有精力再想那些無關(guān)的事了,因為,她要生了。
經(jīng)過這一陣的折騰,顯然她的孩子已經(jīng)等不及要來到這世上了,雖然此地破敗,但這張床明顯被人布置過了,所以,眼前什么也沒有她生產(chǎn)重要。
雖然一個人沒有,但葉小月并不慌,首先這是她生的第二胎了,之前生阿梨時她就很順利,相信這次也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問題。
其次她身體狀況自己一直都控制得不錯,再加上她本身對醫(yī)還是有所了解的,所以當她經(jīng)歷幾番徹骨的陣痛后,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危樓中驟然響起。
夜,越來越黑,烏云被狂風裹挾著撲天蓋地而來,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