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村莊比起幽冥更叫人瘆得慌,生命的至高無上比起死亡后的魂魄更讓人崇尚。面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安逸的生活生息的樂土在朝夕之下變成了滅亡他們的罪魁禍首。
夏笙歌緊緊的貼著南宮上祈,發(fā)著光的雙眼不住的觀察著周圍。沒有蟲鳴,沒有雞犬沸騰,連冷冽的寒風都沒有一絲一息。有呼吸的村莊是死氣騰騰。
“多年前我來這兒的時候,還有牲畜四下活動,如今,除了缺了魂的村民,竟沒有其他活物……當初我真不該大意。”南宮印的話里多少帶著悔意,將這一切歸咎于當初的草率。
“即使你一直在這里,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的,人為之力無法改變,你無需過于自責。”南宮上祈安慰著,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無法彌補的過去,不是一句后悔的話能夠挽回前塵,補救才是力挽狂瀾的最后方式。
“辛俾他會在哪兒?會不會突然跑出來殺我們措手不及呀?!边^于安靜的詭異讓人膽戰(zhàn)心驚,緊繃的每一根弦快要失去呼吸,看不見的敵人很容易心生惶恐。
“別怕,有我在。”簡單的一句話一下子將夏笙歌浮躁的心安定了下來。
沿著村子走了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異樣,倒是家家戶戶門前放著的一碗水叫人琢磨不透,當然,琢磨不透的人只是夏笙歌。
“上祈哥哥,那碗里的水怎么是藍色的?”走了一趟下來,每碗水無一例外皆是藍色。就算是下雨滴落的屋檐水擱久了也不過是有著綠油油的青苔,怎么也不會是這個色。
“三魂分之為生魂,天魂,地魂。天地二魂常年游走在外,所以主著人精神和身體意識的是生魂也是人們常說的人魂。阿離說這些村民被抽走的一魂正是人魂,人魂不在縱使天地兩魂歸體,也無法左右自己的行為和意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做出違背本心的事情。而每家每戶門前的那碗水點入了人魂的氣息,好讓他們保留著殘缺的人性,以免成為活死人?!币膊恢潜炯阑暧浵捏细枋侨绾慰吹?,關于三魂七魄,陰陽生息依舊一竅不通,南宮上祈由心的覺得,她這插科打諢的本事是青出于藍勝于藍,不愧是龐離親傳的弟子。
夏笙歌略有所思,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悶著頭想了一想,終于知道不對的地方來自哪兒?!斑@里陰氣這么重,按理說但凡有點修為的人很容易洞察到這里的異常,縱然是何種厲害的結界都有它的弱處,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一絲鬼氣都沒有往外滲透。”
“結界固然有弱點,若是遇到一個陣法高手,弱點微乎其微。更何況……結界是用這些村民的生魂鋪接而成,若不是為此,我們何不直接打破結界,免受被困其中的波折。”
“有動靜?!蹦蠈m印的耳朵動了動,在他們的身后,有著輕微的響聲,此人的修為不算太深,否則也不會輕易露出端倪,除非他是故意的。
夏笙歌仰著脖子,左右都沒有見到動靜的源頭在哪兒,她呀……果真是個廢材?!拔以趺从X得有很多東西在向我們靠近?!?p> 聚精會神之后,清楚的感受到了周圍的意識。在所謂的東西中似乎還有老熟人。
南宮印看向南宮上祈,看來他們皆是對靠近他們的東西一無所知,這或許就是香溶的力量之一。
“歌兒,他們在哪兒?”南宮上祈仔細觀察著周圍,凝神聚氣之下,并沒有覺察到任何不妥或是不同。
比起南宮上祈,南宮印的見識和修為畢竟老道許多,借著夏笙歌的話,模糊之中勉強可以判斷對方的數(shù)量和方位。
“在這邊?!毕捏细柚赶蛴仪胺?,撲面而來的陰冷叫她幾近打起哆嗦。
“無礙,這些是趁機從幽冥逃出來的孤魂,看樣子受了牽制,前來打探虛實而已?!蹦蠈m印說著的同時手上迅速結印,肉眼可見的銀色屏障將他們分成兩個世界,一陣刺耳的嚶嚶嗚嗚聽的人耳朵生疼。不大一會,這些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漸漸退去,在他們的對面顯現(xiàn)出十個一模一樣的魁梧大漢,這就是夏笙歌所謂的老熟人——十殿閻羅。
觀音廟里,抱抱借口說去找些柴火方便做些吃的,等南宮上祈他們回來剛好可以開飯,并帶著晴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隨意應付著喬子雁追出來叮囑的注意安全。
空曠的空間只剩下兩個人尷尬著不知所措。
喬子雁站在院里,隔得屋里的龐離遠遠的。
龐離將包扎在手臂上的帕子扯了下來,撫去上面的黑跡,思量片刻,抬起腳邁向背對著自己的喬子雁。“這手帕,還給你?!?p> 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叫喬子雁一愣,看著身側托起帕子的手,依舊是干干凈凈?!澳愕氖譀]事了嗎?”
溫柔的聲音叫誰聽了也禁不住心波漣漪。龐離也不例外,只是外表對一切滿不在乎的他,在內(nèi)心堅定著自己的立場。
“這點小傷怎能傷到我,再怎么說我也是幽冥的一方鬼王?!笨桃饧又氐墓硗醵郑词翘嵝阎约翰荒苄纳鷵u擺,也是提醒著喬子雁止情止心,莫要錯付過深。
抬起的手如同有千斤鐵石壓著,最后還是垂了下去?!斑@方帕子本來就是打算送給你的,你要是不喜歡是扔了還是燒了,自然隨你?!眴套友悴桓以倜鎸λε伦约旱那楦袝襁@張帕子一般,或棄或毀,連一眼,她也不敢對上龐離,小跑著同他拉開距離。
“喬姑娘。”由著她的腳步多塊,依舊被龐離的一句話止停了下來。“龐離多謝你的厚愛,我說過,我們不合適,以前是,現(xiàn)在是,將來依舊如此,這帕子你還是收回去,龐某負不起?!迸c其兩人受情感的煎熬,還不如早些省了長痛不如短痛的折磨,龐離一次次的狠下心,一次次的看著她的難過而對自己悔恨,奈何每一次都是理智占了上風。他將帕子放在已經(jīng)干枯的草枝上,帶著堅定的柔情,再也不看她一眼,走回了廟內(nèi)。
喬子雁深深的抓緊手帕,這一刻,她的心已近死亡。抬起手倔強的抹掉眼淚,暗自發(fā)誓,她在也不會因為龐離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而失分寸,再度淪陷。這樣的的念頭剛在腦海里生成,后背鉆心一痛,強忍著痛楚不讓自己發(fā)出半分聲音。
“娘親?!背了械那Ц惺艿絾套友惚惶弁吹恼勰?,睜開眼就看到冰冷的汗水已經(jīng)布滿了她整張小臉,本來紅潤的臉色變得毫無血氣。千千快速跳到她的后背,一條搖著尾巴的蟲子正用力的往著喬子雁的身體里強鉆。千千一下火冒三丈,當著她蠱蟲界鼻祖的面居然敢傷她最愛的娘親,豈不是自尋死路。本來豌豆大小的嘴一下打開,露出滿嘴的利齒,一股強風將幾乎全部埋入喬子雁肉里的蟲子慢慢吸了出來,原來是一只普通的五彩蝶幼崽,千千冷冷一哼,囫圇的吞到了嘴里,滿嘴的利齒一合,蟲子立馬化成了一灘肉泥成了她的嘴下菜肴。
“娘親,你好些了嗎?”千千恢復了往日乖巧的模樣,小心的詢問著喘著粗氣的喬子雁。
“沒事了,謝謝你,千千。”本想伸出手表達自己是真的沒事,奈何全身的力氣像是被無形撥盡,只能用失了臉色的微笑來代替。
“娘親不用客氣?!本攘四镉H的千千前一刻還跟著喬子雁露著笑容,下一刻變得驚慌失措。“娘親你怎么了,娘親,你不要嚇千千啊?!彼帽M全力盡量讓自己蹦得更高,剛好看見似乎對所發(fā)生之事一無所知,正悠閑吃著點心的龐離?!暗?,爹爹,娘親暈倒了,你快來看看她啊,爹爹……”帶著點點哭腔的聲音可算是引來了龐離的側目。
龐離側過頭,院里一片空白,或許自己的話對喬子雁產(chǎn)生了沖擊,所以她找個了安靜的地方獨自舔舐傷口。奈何想來準確的第六感告訴他院里有人。起身走了沒幾步,就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把不大的觀音廟隔成了兩半。他手掌蓄力,打在這道無形的墻上,空氣中起了一層層波瀾,之后恢復如常。
“哼……原來這兒是給我們布下的陷進,可真是有心了?!饼嬰x將方才的一分力加到了三分,當他打破這道屏障,看到的是上躥下跳的千千,以及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喬子雁,這一刻,他只想要大開殺戒。
一股力量將喬子雁和千千帶到了龐離的懷里,此刻他的眼中除了嗜血再無他物?!凹热荒銈冞@么喜歡跟辛俾狼狽為奸,那本王就送你們一程,讓你們做他永遠的走狗。”
整個觀音廟被龐離散開的鬼氣完全籠罩,黑如潑墨的四下,傳來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