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有責一下午連做2單,賺了不少外快,心情舒爽地來到張鵬家,準備接小嬰兒回家。
開門的是張鵬的妻子劉雅,一見是郝有責便笑著迎進家門:“張鵬剛剛還在念叨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話音剛落,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噔噔噔”一溜小跑沖到門前,然后又“砰”的一聲像顆小炮彈一樣撞進郝有責的懷里。
這是張鵬的大兒子,張耀。
“歡迎郝叔叔!”張耀緊緊地抱住郝有責的大腿,抬起一張小花貓似的小臉,眼巴巴地望著郝有責,“郝叔叔,你有沒有給我?guī)ФY物?。俊?p> “當然有?。 焙掠胸煆目诖锾统鲆粋€大大的彩虹棒棒糖,輕輕地敲了敲張耀的額頭,“這個是給你的?!?p> “哇!好大的糖!”張耀的兩只眼睛瞬間都變成了小星星,一閃一閃地看著彩虹棒棒糖,兩只小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握了上去。
劉雅輕輕推了推張耀的肩膀:“你該說什么呀?”
張耀緊緊地抱著彩虹棒棒糖,乖乖地道:“謝謝郝叔叔!你真是我的好叔叔!”然后又“噔噔噔”地跑進了客廳。
劉雅一邊帶著郝有責往里走,一邊道:“寶寶一個小時之前喝了奶粉,玩了一會兒,剛睡著沒多久。你這個時候正好帶她走,路上也方便?!?p> 走進客廳,郝有責就看見自己的小嬰兒正躺在一張和沙發(fā)拼在一起的嬰兒床里,天真無邪地呼呼大睡著。張鵬的二兒子張輝正坐在旁邊,時不時伸出胖胖短短的手指戳一戳小嬰兒的白嫩嫩、軟乎乎的臉。
戳得高興了,就轉(zhuǎn)頭去看自己的爸爸張鵬,一邊看一邊笑一邊咧開嘴叫道:“啊……啊……!”
張鵬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被自己兒子的可愛模樣迷得暈暈乎乎,一邊拍手一邊附和著:“對!對!你說得都對!”
一副無可救藥的傻爸爸模樣。
可惜,小嬰兒的注意力總是很容易被轉(zhuǎn)移走。
張輝見張耀手里拿著一個五顏六色的東西走過來,目光瞬間黏了過去。他歪著小腦袋,好奇地想:“這是個什么東西???”
張耀驕傲地炫耀著:“這是糖!彩虹棒棒糖!可好吃了!”
張輝眨了眨,小腦筋轉(zhuǎn)了好半天,終于從哥哥那一長串的話語中抓住了兩個重復的字,就像是在一片砂石中抓到了兩顆漂亮的珍珠。
張輝覺得這個字可能就是關鍵了,便嘗試著跟著哥哥說:“糖……糖……!”
“對!就是糖!你想吃這個糖嗎?”張耀拆開了面的塑料包裝,棒棒糖濃郁的甜香味頓時溢散開來。
張輝動了動小鼻子,發(fā)現(xiàn)這個味道好好聞??!是自己喜歡的味道呢!于是叫得更加起勁了:“糖……!糖……!糖糖!”
“你想吃棒棒糖嗎?那我就分給你吃吧!”張耀小小年紀到很有大哥風范,一點也不護食。
他張嘴從彩虹棒棒糖上咬下一塊來,然后把咬下來的糖塊塞進張輝的手里,甚至還貼心地現(xiàn)場教學該如何更好地吃一塊彩虹棒棒糖!
“這個糖不能含在嘴里!也不能用牙齒咬!要這樣子伸出舌頭來舔!”
張輝眨著小眼睛認認真真地看了會兒哥哥的吃法之后,竟然一學就會,也像模像樣地舔了起來!
一大一小的兩個小男孩就那樣面對著面,用相同的頻率舔食著同一塊彩虹糖,像極了兩只相對舔毛的小貓咪,可愛的氛圍瞬間將空氣都變得甜膩起來。
旁邊的張鵬早已拿出手機將整個過程記錄了下來,微胖的臉上堆起大大的笑容,笑得像個異常滿足的彌勒佛。
見郝有責來了,張鵬便收起了手機。他讓劉雅先看一下孩子,自己則拉著張鵬走到了樓梯間里,顯然是有話要說。
張鵬給郝有責遞了一根煙,自己也拿出一根抽了起來。淡淡的煙霧籠罩在這個中年男人的臉上,顯得他又成熟又滄桑,讓人很難把他跟剛剛那個傻笑著給自己兒子拍視頻的傻爸爸聯(lián)系起來。
張鵬問:“耗子,你打算拿這個小嬰兒怎么辦?你不會真的要養(yǎng)她吧?”
郝有責吐出一口煙圈,啞然失笑:“養(yǎng)她?我怎么養(yǎng)得起?現(xiàn)在養(yǎng)一個孩子多貴?。?p> 網(wǎng)上不是有人算過嗎?在華國,要把一個孩子從出生養(yǎng)到18歲,至少得要200萬!
200萬啊!平均下來一年就是11萬,一個月就是9千!
而且咱們這里是玖環(huán)市,是華國四大一線城市之一,生活水平就更高了,花的錢也就更多了!
也就是說,在玖環(huán)市養(yǎng)孩子,一個月至少要花1萬元!
我自己的工資也就1萬塊,養(yǎng)我自己都不夠,哪里再找出1萬來養(yǎng)這個孩子?
如果我有你那么高的工資,或許還會考慮一下吧?!?p> 郝有責的話深深地觸動了張鵬,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就是真的有我這樣的工資,照樣也吃不消。
我們家那個小的11個月,剛斷奶,現(xiàn)在主要吃奶粉。一罐奶粉至少300元,一個月差不多要吃4罐,1200元就出去了!
現(xiàn)在質(zhì)量好一點的品牌服裝都是500起步。小孩子長得快,一個月至少得買兩套吧?1000元又出去了!
你還要買各種玩具、紙尿褲、生活用品。樣樣都得花錢。
我們家那個大的上幼兒園。現(xiàn)在不是說‘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嗎?所以孩子不能去那些菜場幼兒園,得去好一點的私立雙語幼兒園,結果一個月學費就得8000元!還不包括學雜費、生活費!
我簡單地算了算,我每個月光養(yǎng)這兩個孩子就得花小2萬。再加上車貸、房貸、兩個大人的生活費,沒有4萬元根本打不住!
我每天一睜開眼睛,腦子里就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說:你今天要掙夠1400元!你今天要掙夠1400元!你要是掙不夠,你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風!”
張鵬捏著嗓子在哪里鬼叫,仿佛真的有那么個小人正在洗腦循環(huán)。那副八卦又尖刻的樣子直接把郝有責給逗笑了。
這一笑可不得了,樓梯間里的煙霧全都被吸進了肺里,頓時化作一股火燒一般的疼痛。
郝有責狠狠地咳了好幾聲才把這口氣理順。剛站直身體,便感覺到眼角有些濕潤。用手指一抹,便看見一串淚花。
也不知是咳出來的,還是哭出來的。
郝有責一歪頭,發(fā)現(xiàn)張鵬也跟自己是一樣的情況。
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他們舉起手,將手中的煙在空中交叉碰撞了一下,像是兩位勇敢的戰(zhàn)士在碰劍致敬,又像是兩位同甘共苦的戰(zhàn)友交握雙拳相互鼓勵。
郝有責拍了拍張鵬的肩膀,將男人之間那種無聲的鼓勵傳達給對方:“可惜啊,這兩個孩子都是你親生的。你能不養(yǎng)他們嗎?你能不花這個錢嗎?
當然不能!
所以啊,你還是認命吧!每天老老實實碼代碼、老老實實掙夠1400元?!?p> 郝有責的聲音滿是調(diào)侃,但張鵬就是從這調(diào)侃的話語中體會到了好友無聲的安慰。原本有些頹唐的心頓時振奮起來,精神也好了許多。
有些事無需多言,這可能就是男人的友誼吧!
有了精神的張鵬也自嘲自黑起來:“親生的我都不想養(yǎng)了!
我現(xiàn)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意志不夠堅定,要了二胎!要是只有張耀一個,我現(xiàn)在就過得滋潤多了!
耗子,要不你把張輝領回去,讓他當你兒子吧!”
郝有責連忙擺手,表示自己養(yǎng)不起養(yǎng)不起。
兩人嘻嘻哈哈地鬧了一陣,張鵬又把話題給拐了回去:“耗子,你跟我說個實話,這小嬰兒到底是不是你的?”
郝有責慘然一笑,嘆道:“鵬哥,我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弄出一個孩子來的!”
張鵬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那既然你不打算養(yǎng)這個小嬰兒,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呢?”
郝有責道:“這個我都想好了。我跟影樓請了天假。
明天我先帶著小嬰兒去找物業(yè),查查小區(qū)的監(jiān)控,最好能順藤摸瓜把小嬰兒的親生母親找出來,把孩子送回去。
要是實在找不到,就把孩子送到派/出/所去。我相信,國家會把這個孩子安置好的?!?p> 郝有責說得胸有成竹,但張鵬不知為何有種隱隱的不安。
張鵬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那個賭局,想起梧桐酒館老板的狐貍笑,想起酒館老板同樣胸有成竹的預言:“人類有三大本質(zhì)——鴿子、復讀機和真香?!薄?p> 事情,真的會這么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