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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游貓記

(十二)惘然

桃源游貓記 夏侯杏 3923 2019-10-24 19:26:43

  吾乃主人故事的旁觀者。

  因果、終末之類的,吾比主人更清晰得多。只因,旁觀者清。

  吾離開七日,回來時,吾看見主人身旁,站著那只哮月犬。

  那時吾并不知道她們剛結束了一段冷戰(zhàn),也不知道往后也……話說回來,每次看見她們時,就總覺得,“這兩個人真是般配啊?!?p>  為什么吾要使用“般配”這種對男女之間的形容呢?但是,吾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語了。

  這世界上好看的皮囊是千千萬萬。眉眼彎彎,笑靨明麗,朝氣的雙馬尾,以及秀氣的眼眸,主人如同這世上千千萬萬可愛的女孩兒一樣可愛。明眸善睞,英姿颯爽,一席月白色的袍子似乎不染半點灰塵,白雋如同這世上千千萬萬的英氣少年一般爽朗??墒?,她們也是不同的。

  那絲靈氣,看著像是微小的光芒,卻能如盛大的火光一般愈發(fā)旺盛,照亮遼闊的天空。

  而除了主人,吾只在白雋身上見過這點靈氣。

  像期盼著自己看的故事的主人公會走向幸福結局一樣,吾相信著她們一定會成為不可替代的要好朋友。

  哪里……有些不對?

  覺得她們般配的人大概不止吾,主人門派那邊似乎都默認這是既成事實了,也不知道幾分真假地每天拿她們來調侃。

  主人似乎不喜歡這樣,她自己動手,寫了一手手稿,以同門派的美人魚和白雋為主角進行拉郎配,結果因為效果太好了差點入選為戲劇社明年的表演節(jié)目。主人明明只要白雋表現(xiàn)出半點“她不是她最喜歡的人”都會覺得不爽,卻又主動把她捧給別人。

  湯何瀾又出了新戲,是《復仇群俠傳》的衍生戲劇,以他為主角的《網蟲俠》。白雋對湯何瀾不感興趣,卻也因為主人喜歡,約好后日一同去看。門派里還有一同學與他們目的一致,想與他們一同期行。白雋覺得沒什么所謂,便應允了。主人卻死活不應,白雋便只好婉拒了對方。結果乘搭馬車時,偏偏雙方又遇上了。白雋覺得,既然遇上,干脆一起去下館子得了。主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結果變成了三個人同去同回的尷尬出游。

  “本來就是打算好的。我只是想和白雋一起去看戲,那家伙倒好,硬是要扯多一個人。結果飯不想吃,戲也不想看了。”

  主人回來跟吾抱怨道。

  “主人,其實吾總是想不懂為何你和狗總是有這么多的矛盾……簡直就像……”

  若是吾和友人出去游玩,插上第三者似乎也沒什么大礙,何況主人也說那個同學為人十分友善。

  “哼,這可好懂。會對一個同性友人如此介懷,我看不是你主人腦子有問題,就是她喜歡那只嘯月犬?!?p>  吾把這件事與司空瑛提及,她輕輕地笑了。

  喜歡?可是主人跟吾一直說到的,是她只喜歡湯公子,湯公子是異國和她具有幾個時差的完美戀人。吾總是愿意相信他人,主人說是這樣,那就是吧。

  若是吾和友人出去游玩,插上第三者似乎也沒什么大礙,何況主人也說那個同學為人十分友善。

  “哼,這可好懂。會對一個同性友人如此介懷,我看不是你主人腦子有問題,就是她喜歡那只嘯月犬?!?p>  吾把這件事與司空瑛提及,她輕輕地笑了。

  喜歡?可是主人跟吾一直說到的,是她只喜歡湯公子,湯公子是異國和她具有幾個時差的完美戀人。吾總是愿意相信他人,主人說是這樣,那就是吧。

  那段時間,總是持續(xù)著主人和嘯月犬吵架和好吵架和好這類的消息。吾沒有多加想象和思考,學院每天安排的事情可多了,吾整天忙活著,盡管如此,那一天卻依然準時到達。陽月的第三日,吾去了藏書樓。然后,又到了午后。

  吾趴在桌子上,和誰都不想說話,周圍的人吵吵鬧鬧,仿佛是從隔絕的另一個世界中傳來的聲音。吾好不容易轉過頭去時,發(fā)現(xiàn)主人一手被白雋拉著,另一手拉開了窗戶,表情竟然似乎帶著求助。吾走出門外,主人一把掙脫白雋,又把吾拉走。白雋那雙好看的眼睛中透露著生氣,結果她又干脆賭氣地直接不理會主人而走遠。

  “呵,你知道嗎?剛才那只狗就因為跟我討論《復仇群俠傳》里的一個劇情細節(jié)就開始發(fā)脾氣了,在第三部中劇情小網蟲明明是趕過去救人的途中被洛基埋伏了,她卻死活不信說小網蟲是在本營里遭到敵襲的。真的很可笑好吧,她不是說自己喜歡竇森嗎?連竇森相關的劇情都記不清。這還沒完,我在跟她就事論事地討論,她就扯到了'你這種態(tài)度也只有鴨子才受得了吧怪不得你最近都和她玩在一起'。大哥我一到休息時間你就粘過來一日三餐都在被你監(jiān)督著不能吃太多糖,現(xiàn)在你還怪我和翠翠走得親近?是誰一天到晚粘著我了?不,還不止這個,就在剛才,我一遍遍地想和她闡明我的意思時,她竟然連續(xù)打斷了我八次!”

  “打斷八次什么的……”

  “如何?你是覺得無法想象無法理解對吧?可是剛才就是如此,打斷完之后她還裝作沒事人一樣拉著旁邊的龜川一起聊天。然后呢,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咯,我想直接走掉,呵,這個時候她又過來拉著我了?!?p>  真正生氣的時候,主人眉毛便會豎成倒八,雙眸直視對方嚴肅地敘述著事情來龍去脈。以往吾聽到她們之間的口角總是沒當一回事,畢竟,吾也總是能見到她們親密得不能更親密的樣子,然后吾直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那是吾天真的一廂情愿。若是真的感情完滿,又怎么會發(fā)生這么多零零碎碎的口角?也許白雋或主人是仗著兩人感情好而自以為進行著并不會傷害感情的吵鬧……但實際上,這會消耗她們之間的感情。

  而那一天,吾覺得那個平衡打破了,失望超過了喜歡的分量,從此,賭氣會變成真正的死心,說出去的話再也不值得解釋也不值得提起。

  當然,一切只是吾的想象。畢竟吾當時……

  “主人,此事先不提。就是……那個什么,我最近修煉上遇到瓶頸了,能勞煩你去藏書閣找一本書嗎?”

  “書?”

  “是的。請你稍加翻閱,然后吾再向你請教?!蔽岵⒉恢雷约壕幚碛傻墓Ψ蛉绾?,在主人那漆黑透澈的雙眼直視吾時,吾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那,名字是?”

  “《占星窺鏡不奇妙物語》?!?p>  吾擠出一絲疲憊的笑容。

  于是,文瑾走進藏書閣中,找到了那本有著奇怪書名的書本。內容果然也很奇怪,可惜也仍然很平庸。作者用如同白開水般的語言敘述了一個少年布置了一個占星法陣來拯救自己的國家的故事,只有章節(jié)末尾的魔法陣圖畫得精細而富有吸引力。話說,一張圖能比前面洋洋灑灑的文字更有魅力,不正是突出了故事的蒼白嗎?不過,文暮怎么突然對西洋的占星魔法感興趣了?

  她看完,便想回去。結果沒走幾步,便看到白雋就站在前面。

  她也不大吃驚。她們之間奇怪又尷尬的巧合多著是了。比如回學院前同時跟一個朋友傳達消息;又或者同時買了一樣的書。不過是在藏書閣偶遇,也沒什么稀奇。只是,她現(xiàn)在并不想見到她。

  白雋沿著一排書架走了過來,她想繞開往另一個方向走掉,結果聽腳步聲她又是繞回來了,文瑾折回來,聽見她隔著書架在那翻書。出的路被擋住了,還是等她慢慢走掉好了。因為并不想發(fā)出聲響,文瑾就蹲在那一動不動,連大氣也不敢出。

  無聊的時光,時刻都是過得格外緩慢,結果過了好一會,白雋還是沒有走掉。文瑾心里默念著貓仙大人的名字,求她讓這狗快點離開。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p>  明明那里的書并沒有放什么《詩經》,白雋卻又偏偏提起。文瑾想象白雋舒展笑顏讀那些無聊的句子時的模樣,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不會害躁一樣只盯著她,月白色的袍子襯得她仿佛不落凡塵的仙子一般,文瑾從來沒有說過她好看,可是又總是不得不認。白雋還總喜歡裝出一副斯文有禮的君子模樣,仿佛自己真的能雌雄莫辨一樣,最近還和那些同門派的男生一同討論著戰(zhàn)局的走向。

  讓她總覺得,很遙遠。

  一開始的煩躁變成了平靜,對啊,不好嗎?此刻她們可是難得的平靜相對啊,只是,隔著書架背對背地相對罷了。

  “若是桃花盛開到夏季,她會聽到蟬鳴和浪潮聲的吐息;若是桃花盛開在秋季,她會見識楓葉與果實的赤紅;若是桃花盛開在冬季,她會見識這世界最明澈的冰川所勾勒出的弧形……可是無論她盛開在何時何地,我都會讓她抬頭看見最美的星辰,一顆兩顆無數(shù)顆,都像你?!?p>  她曾經向她提過,故土四季盛開著永不凋謝的桃花。

  她說,總有一天想見識一番呢。

  文瑾輕輕地笑了。

  “你總是說我對你還不夠好,不若他人……可是你卻不知道,你所見到的已經是我所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p>  這是某次文瑾說她對美人魚的好似乎比誰都更好,白雋回答的話。

  可是她不是那永不凋謝的桃花。有形之物,終會消逝。就像人的感情?她諷刺地想。

  然后她站了起來,想直接離開。

  主人在桃源時,吾的能力分毫不見寸進,只是因為,主人還沒去到那人間,沒有遇見過稱為“命運”的事情。

  如今她終于嘗到了那人間的酸甜苦辣,嘗到那人間最讓人生畏的七情六欲。她也終于入了紅塵去,成了一個普通又不大普通的女孩子。

  “所以,你搞定了這件事了嗎?”司空瑛倚靠在窗臺上,一雙鳳眼看著吾。吾和她又回到了桃樹里層的空間,共同呼吸著這片狹小居間的空氣。她最近幾晚都在忙于繪圖,勾勒著她那隱藏著學院以至人間未來的藍圖。

  “嗯?!蔽釕?。

  那一天,抽簽誰才是陪伴主人離開桃源的靈貓的時候。吾只覺頭腦異?;璩粒粑щy,似乎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眼前的景色無比清晰,出現(xiàn)了無數(shù)一閃而過之景色。那不是偶然,而是吾第一個覺醒的能力。屬性是,陽。不斷流動的情景,其中的某個瞬間——如同瀑布的某一節(jié),被吾捕捉到的,是可以趨向吉兆、改變未來的信息。突然有一個聲音問吾——你想文瑾活下去嗎?吾回答,當然。那一瞬間出現(xiàn)的是一塊刻了字的巨石,于是吾知道了,被抽中的會是北方。文嵐說,抽簽的方法這樣一變,似乎成了命運選擇了結局,也許當真不假。

  所以,做出選擇的是吾。

  “這樣一來,你主人就會活下去了吧。”

  “是啊。”吾眼中的憂愁不減反增。

  “那哮月犬和你主人呢?”

  “什么意思?”吾佯裝不知。

  司空瑛停頓了一刻手中的筆,朝吾嬌媚地笑了。

  “我可是算過了,東方的話,會有那表明的心跡?!?p>  吾呆了好一會,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誆騙了。

  “狐貍前輩今天讓吾,去藏書閣一趟。然后吾回去時,見到了……主人而已?!?p>  “騙人,還有哮月犬,對吧。”

  不對,才沒有看到呢。

  也沒有聽到。

  ——你有什么好逃避的,明明不僅看到也不僅聽到了。

  ——在主人站起來想要走掉的時候。

  “她說了吧,那句實話?!?p>  是的,白雋說的是……

  “文瑾,為什么你就不承認你自己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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