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一家三口,躲在房里吃獨食,秋玲丟掉手中的雞骨頭,抹了下嘴,朝李氏撒著嬌。
“娘,二郎抓了魚誒,我也想吃?!?p> 李氏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湯,打了個嗝,說了句,“還是你外婆燉的雞香。”
她回味了下,拍拍閨女的背,笑道,“放心,有你二嬸,咱們吃現(xiàn)成的就行。”
吳氏的性子她知道,到了嘴邊的食物,哪有松口的。
秋玲樂呵呵地拍她娘的馬屁,“娘,還是你聰明,得罪人的事二嬸干,咱們魚翁得利?!?p> “喲,我閨女還挺有學(xué)問,她爹,你可得好好給閨女找個好婆家,必須要配得上我閨女?!?p> 秦大?!班拧绷寺?,“這事不急,等仁兒考中秀才,秋玲的身份也高些,咱們再好好挑,不會虧了咱閨女?!?p> 談到婆家,秋玲紅起臉,神色微微扭捏,“我聽爹說的?!?p> 隨后她又想起一件事,“對了,爹,哥說的那件事,爺爺會答應(yīng)嗎,現(xiàn)在家里也不缺銀錢,爺爺最要面子,家里出個賤奴,只怕說出去也不好聽。”
秦秋玲討厭三房的堂弟妹,不是一天兩天了,看到他們總想那位三嬸娘,印象中三嬸娘總是高高在上,傲氣得很,看她們像看地上的野草一樣,討厭得很。
尤其三嬸很寵秦珍,新衣服新珠花,每天都把秦珍打扮很漂亮,村里姑娘誰不眼紅,和秦珍一比,自己就像她身邊的丫頭。
她那時就很不服氣,同是秦家姑娘,待遇天差地別,她心里難受,就跟李氏哭訴。
李氏比她的怨言還深,苦水倒不完,在那時的秦家,三房就像主子,其他人都活得像下人。
她暗恨,逮著機會就偷偷的欺負秦珍,秦珍小,啥也不懂,受欺負也只會哭,哄哄立馬就好,記吃不記打。
如今,三房的孩子在家里才是真正的野草,也不知三嬸心里是何感受。
當大哥說他一個同窗的朋友家里,急需要一名女婢,大房就想到秦珍,若是被三嬸捧在手心里的秦珍,進大戶人家做侍候人的丫頭,從此受人輕賤,她心中的惡氣大概也能消了。
李氏橫了眼閨女,“這事我跟你爹心里有數(shù),你小孩子家家的別打聽,也千萬別漏了口風(fēng)?!?p> “娘,我曉得,我又不笨?!?p> 秋玲撇撇嘴,趕緊趴到門邊偷看院子里的熱鬧。
東屋里,秦老爺子和老妻鬧一通,吵了半天架,終于將七佰兩銀子收了起來。
秦王氏披散著頭發(fā),狠狠地罵著老頭子,小閨女秦寶娟面無表情地收拾亂糟糟的屋子。
屋里吵,屋外鬧,秦老爺子今天火氣相當大,踱步到門口,板著臉喝斥。
“吵什么,二郎,魚交給你伯娘煮,大家都吃。”
吳氏看公公出面,她也就松了手,得意地站在一邊看著,她就不信,小兔崽子,敢不聽他祖父的。
二郎怒瞪著秦老爺子,心頭怨恨難平,秦老爺子被孫子的目光盯著老臉發(fā)熱。
他狼狽地揮揮手,“該干嘛干嘛去,再鬧鄰居們該笑話了。”丟下兩句話,他拿著鋤頭準備去地里看看。
二郎咬著唇,鼻子里噴著粗氣,二伯娘一臉勢在必得,他實在討厭極了。
秦老爺子還沒走出院門,就聽到吳氏喝罵,接著便是急速的腳步聲,然后聽到一聲巨響。
秦老爺子與吳氏皆被驚到,秦老爺子嘆口氣,什么也沒說地出了院子。
吳氏在外面捶門叫罵,二郎呵呵大笑,他放下簍子,表情有些傲嬌。
“妹妹,看我給你帶了啥?!?p> 他把簍子從背上放下,將上面蓋著的青草掀開,濃濃的烤魚焦香味兒飄在房間里,讓人口舌生津。
秦珍很高興,但她更高興的是,她的哥哥比想像中勇敢,面對秦家大人的苛責(zé)與不公,他懂得說不。
不過一夜之間,這張稚嫩的臉上已褪去迷茫,眉眼間添了抹堅毅。
她高燒時,哥哥肯定去求了祖父母,想必受到冷遇,看清祖父母冷漠無情的一面。
這些年,她仗著自己芯子是成年人,事事想在前面,想要保護好這個陌生世界唯二的血親。
許是因為她保護的太好,反而忘了告訴他們?nèi)诵缘恼鎸?,并非在秦家有口飯吃,有片瓦遮身,他們就會無事。
“哥哥,魚,魚?!蔽謇尚⌒〉纳碛皬暮熥雍竺嫣鰜?,擠到哥哥身邊,小腦袋恨不得鉆進簍子里。
“對,五郎又有魚吃了?!?p> 二郎抓的魚大,最小的一條都有一斤重,其余幾條有二斤多,烤四條魚,他差不多花一個多時辰。
五郎指著魚說,“我要這條小的,哥哥,大的給甲叔叔聽,叔叔肚子餓?!?p> 他跟甲未之混了半天,在甲未之的刻意引導(dǎo)下,兩人親近許多。
“好,大給甲叔叔,小的你自己吃?!?p> 二郎幫他把魚肉拆分,拿粗瓷碗裝好,堆了滿滿一碗。
“砰砰,砰,二郎你個殺千刀的,小小年紀就吃獨食,跟你那個賤娘一樣,挺護食啊,你躲是吧,那就一直別出來?!?p> 吳氏在門人叫罵,房間里的三兄妹相視一眼,五郎面露害怕之色,身體緊緊貼著二郎。
二郎開口,“隨她罵去,反正不會少塊肉。”
秦珍摸了下五郎的頭頂,心情很沉重,這回,兄妹三人算是徹底叫伯娘們恨上了。
簾子后,甲未之雙手可以動,二郎扶他半坐起來,放了兩個碗在床上,讓他跟五郎坐在一起吃。
甲未之真的餓壞了,被人追殺的三天三夜,他僅靠水和野果飽腹,到這里,也是一天二頓粗食,還吃不飽,魚此時在他眼算得上得珍饈,是以,吃的有些急。
五郎看他大口吃,自己也跟著學(xué),吃著吃著,結(jié)果悲劇了,他小臉蛋兒皺起,咧出嘴里兩排小糯米牙。
“甲叔叔,啊——”
甲未之抬頭,沒弄懂小不點的意思。
但他視力好,很快瞧見小不點牙縫里卡了根魚刺,他扯了下嘴角,果然還是奶娃娃,都不會吃魚。
前面的二郎和秦珍也在小聲交談。
“一人吃一半,剩下一條一會送去給她們?!鼻卣漭p聲說。
“為啥要給他們,我方才同二伯娘拌過嘴,晚飯肯定沒得吃了?!?p> 二郎想到方才二伯娘的表情,他就氣不順。
“冷靜,不能跟他們硬碰硬,咱們還要在她們手里討飯吃,挨罵總比餓肚子強?!?p> 二郎強壓著怒氣,語氣不忿,“天天這樣受氣,真不想跟他們待一處,憋氣?!?p> 秦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深有同感的點頭,“等我傷好,我想辦法,咱們搬出去。”
“搬出去,這怎么行?”二郎很吃驚,神色露出一絲惶然。
搬出去,再也不用看伯娘們的臉色,他求之不當,可他心里也清楚,他養(yǎng)活不了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