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苧跟南楚在院門等著,緋色與輕負去收拾東西了。
她看著南楚良久,她不知道如何來說。
來了這么些天,她已將大大小小的事情了解了大概。
自然也聽過了當年南楚的力挽狂瀾。
明明他才是最應該被所有人敬重的人,卻過了這么多年生死不如的日子,被所有人棄之如敝屣。
還有皇后那日的賜婚,她原以為只是對付她爹爹,可她想不明白,他已經(jīng)如此了,對她爹爹對南楚都再無任何價值可以利用。
那皇后賜婚的目的是什么?
與他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事?
總不能只是讓帝都城的人看個笑話吧?
想到此,沈苧又想起了早上來時一路上的恥笑與羞辱,抬了抬眼皮,直視著南楚,聲音不大但卻堅定,“日后,斷不會再讓你受任何人的欺辱。”
南楚拿著匕首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原樣,像是沒聽見她說的話。
“收拾好了!”緋色提著包袱跑來。
說是包袱,其實里頭的東西少的可憐,一些日常物品,還有緋色與輕負平日里給他買到的一些小玩意。
沈苧挑了挑眉,對著南楚說:“你去挑一挑,將你喜歡的小玩意帶上,其他的都不要了。”她從懷里掏出一袋金子丟給緋色,“拿去給你們大哥置辦東西,你們自己需要什么看著買?!?p> 她從身上取下一枚腰牌丟給緋色,“你們置辦完了,直接去沈府便好,來伊人軒找我,這是我爹的腰牌,沒人敢攔你們?!彼^南楚的手,“我先帶他回去。”像是又想起來什么,她接著說道:“那根釵子別忘了!純金的,很貴?!?p> 說完便也不管身后的兩人,拉著南楚離開了那潮濕的小院。
南楚回頭向兩人使了個眼色,又回過頭看著面前的女子,視線向下最后落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
彼時正好穿過大院,陽光透過縫隙照在兩人的手上,溫暖如初。
府內(nèi)不少婢女小廝見著,也不敢上前多管閑事,只是悄悄地竊竊私語。
沈苧懶得去管他們說什么,直接拉著南楚從正門出了南府。
大紅喜服在熱鬧的大街上顯得格外顯眼,身后還跟著一個幾乎全帝都都認識人。
“誒快看快看,那不是早上剛嫁過去南府成親的沈苧嗎?”
“她身后跟著的,不就是南楚嗎?”
“這兩人怎么這幅裝扮???”
“你沒去看嗎?據(jù)說是南府那邊不滿意這樁婚事,早上嫁過去的時候門口連個接親的人都沒有!”
“噢哦哦!我知道我知道這個事!我剛好就在那邊!我親眼看見了,別說接親了,門口一塊紅布都沒掛!還是沈家女兒自己走進去的!”
“啊……這么不待見她?。俊?p> “哪是不待見她??!據(jù)說這婚可是皇上親自下旨賜的,這分明就是不將皇上和沈?qū)④姟?p> “噓!你不要命啦?這種事情都敢說!”
“噢哦哦!一時忘了,一時忘了。”
“那沈苧這大婚之日怎么帶著南楚離開南府,這……這是什么意思啊?”
“很明顯,是要跟南府對著干??!”
“……”
面對各種指指點點傳來,沈苧全都視若無睹,這么多天來她也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事情,自顧自地拉著南楚回了沈府。
——
沈府還如剛才沈苧出嫁那般,裝飾地喜氣盈盈的,門口的侍衛(wèi)正巧輪值換崗,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便他們眼前經(jīng)過。
侍衛(wèi)面面相覷,有些傻眼。
但沒有人敢出聲去攔她。
沈苧徑直回到伊人軒,且歌半弦在門口守著,見她回來,一臉驚喜。
“主子,你……你怎么回來了?我們怕錯過你消息,特地守在這兒?!?p> 沈苧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直接吩咐著,“且歌,去準備飯菜,我餓了?!?p> 且歌應道:“是!”
“半弦,讓人去準備洗澡水,再找個寬敞又通透的屋子,要大點的,收拾出來?!?p> 半弦以為她不滿意現(xiàn)在住的屋子,“主子,你住的屋子就是最寬敞通透的了?!?p> “那就把我的屋子收拾出來。”
半弦微愣,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應下了之后便吩咐人去做事了。
沈苧沒有帶南楚進大廳,而是帶著他去了涼亭。
她牽著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又給他拿了兩碟糕點,“你餓不餓?你先吃點墊墊?她們已經(jīng)去準備飯菜了,很快就好!”
南楚看著面前的水跟糕點,沒有動手,也沒有說話。
見他有些迷茫,沈苧挑了塊最好看的糕點,遞到他唇邊,”你嘗嘗?很甜!很好吃的!“
糕點的甜香充斥進南楚的鼻腔里,唇上軟糯的觸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盯著沈苧明亮微彎的雙眸,似甘泉般涌入,將他心里貧瘠的荒地灌滿澆蓋。
他動了動唇,抿了一小口。
入口即化,唇齒間都充滿著甜膩。
很好吃。
“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
南楚點點頭,又學著小孩子一般抓起糕點往嘴里塞,“新娘子說的沒錯……好吃!”
沈苧輕笑一聲,將兩碟糕點又往他那邊推了推,“你慢點,沒人跟你搶,一會還有更好吃的!”
南楚一邊吃一邊應著。
這女人……好像真的把他當小孩了。
沈苧手支著下巴,問道:“你不記得我叫什么了嗎?”
南楚思考了一會,“你……你叫……沈……”
“沈苧!”怕他不知道,沈苧拿過茶壺在桌上倒了點水,蘸了點水一筆一劃的寫下了她的名字。
她指了指她的名字,“記住了嗎?”
南楚認真的看了一眼,然后點點頭,“記住了。”
沈苧勾唇,“那你說,我叫什么?”
“苧……苧……沈苧……”
“美人真棒!”她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南楚眉稍挑了一下,這女人把他當成什么了?
……美人?
怕南楚誤會,沈苧連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比我見過的其他人都好看,所以喊你美人,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就換個稱呼。”
南楚半斂了眸子,沒有回答。
她在跟他解釋嗎?
沈苧彎起眼眸,語氣輕快,“作為交換,你也可以給我取一個你喜歡的名字?!?p> 她等了半刻,沒聽見南楚的聲音,“嗯?你怎么不說話?是不知道取什么嗎?有很多呀!”她掰著手指頭,“苧兒,阿苧,苧苧,小沈,沈苧,都可以!我們是相互的,你給你取了你也可以給我取,如果你不想取的話,也可以不取,都隨你?!?p> 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高興,“你別生氣?。『耙粋€男子美人確實會讓人不高興,是我考慮不周,我向你賠不是……你別……”
“阿苧……”
未等沈苧說完,南楚開口打斷她,聲音很輕,但足夠讓她聽見。
她竟然……向他賠不是……
竟然……讓他別生氣……
呵……有多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話了……
沈苧有些驚喜,“阿苧?你喜歡這個名字???那你以后就叫我阿苧,那我可以叫你美人了?”
南楚半斂眼眸,藏起眼中的自嘲,語氣輕快,“美人……好聽!”
沈苧笑的開心,“好聽?那我以后就這樣叫你了噢!”
兩人吃完飯,緋色輕負也到了沈府,沈苧讓他們把東西放進她之前住的屋子里,自己的東西則搬到了對面小一點的房間里。
“你們倆眼光怎么這么差!那衣裳選的,不是黑的就是大紅大綠。還好我們美人長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美人……?”
緋色悄悄看了一眼南楚的表情,見無異樣。
主人居然能忍受這個女人叫他美人?
“噢對了!”沈苧似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對半弦說道:“你去跟爹爹說一聲,我將南楚帶回來的事情,我當眾打了南領海的臉,他遲早會來算這筆賬,早些知會爹爹,讓他有個打算?!?p> “有什么打算?。俊?p> 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沈苧看去,眼眸隨之彎起,“爹爹!”她小跑過去挽著沈易的手臂。
“您怎么來了?”
“你還說呢!我聽見守門的侍衛(wèi)說你帶著南楚回沈府了,我處理完政務就來找你了!”沈易關切地問:“可是受欺負了?”
沈苧搖搖頭,“沒有。”她指了指南楚,“他受欺負了,他手上全是傷,背上也是。住的地方也見不到光,陰冷又潮濕的,我看不下去,反正我們也成親了,就索性把他帶回來了。”
沈易看了看南楚,嘆了口氣,“是比上次見又消瘦了一點,既然來了,就安心住著,他南領海的手還伸不到我沈府!”說完又轉(zhuǎn)頭對沈苧囑咐,“南楚過的不容易,你好生照顧他。”
“您放心吧。我?guī)Щ貋淼目隙ú粫寗e人欺負他!”
沈易欣慰的點點頭,“好,你們好生休息,爹爹還有事要處理,先回去了?!?p> “爹爹慢走,您也要注意休息?!?p> 送走了沈易,天也暗了下來,沈苧將南楚送回房了之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南楚站在窗邊,透過縫隙看著她的背影。
蹦蹦跳跳的。
她好像心情不錯。
緋色輕負站在他身后,見沈苧走遠,雙雙跪地。
“主人,今日是我們輕敵了。被沈苧發(fā)現(xiàn),還……不是她的對手?!?p> “起來吧。這女人確實不好對付,若不讓你們二人及時示弱,怕是一個也活不了。”
兩人站了起來,輕負問道:“主人,為何讓緋色告訴那那女人您的事情,現(xiàn)在對她還一無所知,若是她透露出去……”
“那女人聰明得很,若不跟她真假參半,她是一個字也不會信的?!彼麚P了揚唇角,“再說,緋色說的也沒什么不能讓她知道的。”
“可她現(xiàn)在都把主人帶到沈府了!這沈府可沒有我們的人,要是她對主人不利的話……”
“她若想害我,大可不必當所有人的面把我?guī)Щ貋??!蹦铣⒅鴮γ媪疗鸬奈葑樱垌畛?,讓人捉摸不透?p> 也可以……不帶他回來。
“也是,不出三日整個帝都都會知道這件事,她確實不必如此興師動眾?!?p> 輕負上前一步,“主人,已經(jīng)吩咐人下去盯著沈苧了,會將她這幾日的行程,起居習慣摸的一清二楚絕不會再次失手。”
南楚的眼皮抬了抬,手握成拳,鳳眸里情緒復雜,喉嚨不受控制的發(fā)出聲,“等等……”
輕負疑惑,“什么?”
他沒有回答輕負的話,手卻越握越緊,像是在做某種抗爭。
片刻后,他松開手,閉了閉眼睛,聲音喑啞,“照你的計劃行事吧?!?p> 輕負得到命令,點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