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蕊慘白著臉,沈苧的話像一塊又一塊的大石砸在她的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丞相府……將軍府……
她只是個普通老百姓,這輩子都沒想過會與這些大人物有交集。
眼睛突然有些酸澀,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只是……只是想守好爹爹的心血,為何這些人……都不放過她……
她何德何能……讓這些大人物都想要她的命……
一只小手忽然拉住了她冰涼的手,由于手還太小,只握得住她兩只手指頭,她低頭看去,熟悉的面容對她揚起笑臉,他拍著胸脯,稚嫩的童聲卻堅定無比,“阿姐別怕,還有昊昊,昊昊會保護阿姐!”
林小蕊再也忍不住,她蹲下身抱著林昊,將腦袋埋在林昊小小肩膀上,悶聲痛哭。
沈苧站在一旁看著面前這一幕,靜靜等著林小蕊將這些年積攢的怨氣盡數(shù)發(fā)泄出來。
林小蕊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楚,云松的欺壓,生活的拮據(jù),心里的壓力,這一哭竟哭了小半刻鐘。
等林小蕊發(fā)泄完,聲音還帶著哭腔,連說話都帶著抽噎,“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放心,我對你爹的藥鋪沒興趣,你既然知道云松,那我之前的名聲你肯定也都聽過?!?p> “聽過……”帝都城的廢物嫡小姐……
沈苧勾唇,“之前渾渾噩噩過了十幾載,如今清明了,不想再讓欺辱的這幫人好過了,也不想再讓我身邊的親人受欺負了,我自然要想盡辦法將我失去的都拿回來,你我處境相似,所以我方才出手幫你,而我也正好需要你這間藥鋪來掩人耳目,但我不想讓你們丟了性命。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選擇了嗎?”
林小蕊似是被擊中了一般,眼睛微微睜大,腦中只重復(fù)著沈苧說的那句話。
不想再讓身邊的親人受欺負了……
若說她現(xiàn)在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林昊一人……
但這些年來,她卻沒能照顧好他,總是讓他跟在她身后吃苦,對他的虧欠,也是最多。
她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破敗的店面,腦中回想起他們一家四口生活過的情形,她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在心中暗暗發(fā)誓。
爹爹的心血,她一定會守住……
再抬眸,看向沈苧的眼神是從未有過清明與堅定,“我留下來?!?p>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沈苧微微勾唇,她早看出來面前這女子心性不一般,外表看上去雖懦弱,但內(nèi)心強大,方才她若沒有逼她一把,要不了多久她也能靠自己覺醒。
“好!那從此刻起我們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我會找人來修繕這里,你與你弟弟也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整一下,重新開業(yè)之后,我會每日來這里教你尋醫(yī)問診,識百草,辯醫(yī)毒?!?p> 她走到林小蕊的面前,她比她高出半截,看著她的眼睛,“記住你的初心,可莫要讓我失望了?!?p> 林小蕊身子一頓。
初心,她的初心。
林昊蹦跶著身子走到沈苧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那我做什么?我也可以幫忙的!”
沈苧低頭看見奶包子一樣的林昊,蹲下身子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你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完成?!?p> 小家伙一聽立馬站好身子,鄭重說道:“姐姐你說!我一定完成!”
“從現(xiàn)在開始,每頓飯都要吃的飽飽的,早上起來扎一個時辰的馬步?!彼噶酥盖腋?,“看到剛才那個姐姐怎么收拾那幫壞蛋了吧?你要是能做到的話,我就請她教你功夫,讓你也變得跟她一樣厲害!”
“真的嗎!那就可以保護阿姐了!”
“對?!?p> “姐姐放心!我一定做到!”
沈苧又幫她們收拾了一陣,等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才同她們告辭。
林小蕊林昊提議送送她們,到門口的時候,沈苧讓她們回去,“好了,就送到這里吧。”
走前,沈苧替林小蕊理了理衣襟,“待日后重新營業(yè)你就是這家藥鋪的掌柜,掌柜該有掌柜的樣子,即使你年紀小,也不能讓他們看輕了去,你可明白?”
林小蕊點點頭,“過幾日我便抽空去做幾身新衣裳,日后也不會再讓他們隨意拿捏了我去?!?p> 沈苧滿意勾唇,讓姐弟倆回去,自己則帶著且歌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離開后,一名黑影出現(xiàn)在藥鋪上方,黑袍下俊美的面容上寫滿了探究。
沈苧從玉川錢莊出去后,南楚就跟在她身后,一直隱在暗處,他想知道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她沒讓他失望,讓他看了一出好戲。
又不免感嘆這女人的膽大,竟敢當街找云松的麻煩,又或者……一開始她的目的就是云家?
她與云家……
之前似乎從未聽過她跟云家有什么恩怨,云家這幾年仕途不錯,又有南領(lǐng)海幫襯,氣焰也囂張了不少。近幾年國泰民安,武將在朝堂上的話語權(quán)也遠不如文臣重,沈家除了沈易其余旁支在朝堂上也沒有什么成就,沈易又因為沈苧的事情得罪了不少同僚,就算皇上盡力再保他,但他們?nèi)糇约翰蛔鲂┦裁矗t早也會被其他人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看來這女人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如此,否則那日也不會答應(yīng)嫁給他。
這點上,他們的目的倒是相同的。
南楚唇角微勾,饒有興致的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輕輕喚出手下,“去找穆子陽,讓他來見我?!?p> “是,主人?!?p> “等等。”南楚瞇了瞇眼睛,帶著一絲玩味,“云家這兩年確實過得太好了,是該撮撮他們的銳氣了,就先從云松開始吧。”
“明白,主人?!?p> 沈苧回到南府的時候,整個府內(nèi)還是死氣沉沉,下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成了主子們的出氣筒。
直到回到瑾名軒,這種感覺才稍微好了些,且歌給沈苧倒了杯熱茶,擔憂道:“那云松當真是該死,都敢當街辱女子清白!若不是今日遇上了主子,那姐弟倆只怕小命都難保?!?p> 沈苧接過熱茶飲了一口,“云家如今勢頭正盛,云松自然有恃無恐。爹爹如今在朝堂上的日子不好過,云家早就盯上了爹爹手里那點兵權(quán),賜婚這事應(yīng)該也有云家的手筆,既然已經(jīng)成了敵人,那就做好萬全的準備,隨時準備反擊?!?p> “主子需要我做什么?”
“你照看著些姐弟倆,有什么需要就滿足他們。另外……”沈苧示意且歌湊近些,對著她的耳邊低語道:“去查查我那好妹妹和繼母?!?p> 且歌面露疑惑,卻沒有說什么,對于沈苧的話,她向來都是絕對聽從。
沈苧差點都忘了,原身死之前的那個晚上,是被那道黑影擄走的,戒備森嚴的將軍府,連個小丫鬟的身世都要查的干干凈凈,卻有著那么一個人的存在。
他的身手,絕不是府內(nèi)小廝能有的!
在沈府,想治她于死地的,只有她的好妹妹和繼母。
她沒有接觸過那個人,無法打探出他的虛實,也不知道是江湖上拿錢辦事的殺手還是只聽命于人的死士。
沈家既然有內(nèi)鬼,那她就先抓鬼。
“主子?!卑胂覐耐饷嫱崎T而入,“我問過府上的下人了,他們說今日沒見過公子出門。”
沈苧挑眉,沒看到人出門。
“他家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倒是還坐得住,那他做了什么?”
半弦皺眉,“這個倒是不知,府上今日混亂的很,也沒有人會注意公子今日做了什么,我方才也是去問了門房的人才知道的?!?p> “門房的人說的,難怪?!鄙蚱r勾唇,“想出門的話,也不一定要走正門吧?”
“主子的意思是……公子他翻墻出去的?”
沈苧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熱茶,“若你是他,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會什么都不做嗎?”
半弦搖頭,“不會?!?p> “如今局勢我已經(jīng)大概摸清楚,南領(lǐng)海大權(quán)在握,云家跟著雞犬升天,帝后看上去也沒有表面那么和睦,至于南楚,他好像跟誰都沒關(guān)系,但好像又都有關(guān)系,還需要再觀察?;屎筚n婚的真正目的還不清楚,但爹爹手里的兵權(quán),肯定被他們盯很久了?;噬献o著爹爹應(yīng)該也是護著那塊兵符,若那張符交出去了,爹爹反倒安全了,但這天下,怕是就要亂了?!鄙蚱r輕嘆了口氣,“只是,以爹爹那個性子,肯定不愿意看見這種事情發(fā)生,否則也不會放任親生女兒不管,去守那破邊疆?!?p> 這是沈苧唯一沒理解的事情,明知道自己的女兒被欺負,為什么還要留她一個人,要么帶在身邊,要么另外找個別院單獨住,不都比在那受欺負好嗎?偏偏原身又是那懦弱的性子,在沈易面前也只會報喜不報憂,這父女倆真的是……
沈苧捏了捏眉心,整理著腦中混亂的思緒。
“主子可是頭疼,不如讓我?guī)湍闳嗳啵俊?p> 沈苧聽到聲音抬起頭,“沒事,腦子一下有些亂,且歌去查我那繼母和妹妹了,你再去查查南領(lǐng)海是和南銘,我們做好兩手準備,明面上的事情不用查,去查查暗處,很多東西應(yīng)該不會過他們自己的名下,記得留意一下可疑之人?!?p> “我自是省得的,這點小事就別操心了,我與且歌沒有那么愚笨的,主子不必事無巨細的交代,主子今日奔波了這么久,我扶你去休息一下,莫要再想事情了?!?